罗刹颤抖着握紧双拳，“是的。”

“那她也喜欢你吗？”兰初再次转过头说。

那日东海上空，他叫的撕心裂肺，一次又一次绝望的呼喊，犹如梦魇。

罗刹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的嘴角微微下垂，仿佛承受了太多的悲痛和无奈，“…是的。”

兰初望着少年沉默不语，她鲜红的衣裙在风中肆意张扬，罗刹颓废的模样让她不由动容，她心里暗暗想着，那个愿意让罗刹如此这般相救的人，一定是一个无人可替的存在，遥望天边逐渐被夕阳笼罩，四野的草木被渲染成一片夺目的金，秋风飒然而过，吹过的荒野之上，唯有凄凉。

“臭小子，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的见到隐居寒溪谷深处的那个老妖怪，但既然你去见他是为了救人，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没有一点希望呢？”兰初手指轻弹，一簇微小却耀眼的火苗便出现在兰初指尖上方舞动。

罗刹却转身看向空中自由翱翔的群鸟，呢喃说，“她若是不愿意回来，那我就去陪她。”

“唉！真是个傻小子。”兰初不禁感慨，“遇见你，是那姑娘的福气。”

罗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应声，他潇洒挥袖继续向寒溪谷走去，想当初，他已经失去过了一个有恩与他的女子，但那时候他没有能力去为她做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他更不愿再失去一次，既然他选择了这条注定遍布荆棘的道路，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兰初沉默跟在罗刹身后，虽然刚刚入秋，但接近寒溪谷时扑面而来的凉气还是让兰初缩了缩脑袋，她抬头看着空中四散的雪花有些疑惑，这些雪花分明就是由灵力凝聚而成，雪花上残留的强大灵力让兰初微微蹙起眉头，难不成在寒溪谷中有什么高人出没？

走在前面的罗刹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看到这些飞舞在空中的雪花时，心中所想和兰初几乎一样，他单手祭出龙泉剑，随后殷红的灵力便缠绕上剑身，正若有似无的散发着阵阵煞气，兰初瞥了一眼后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她快步走到罗刹身前没好气说道，“行了臭小子，这里面的角色可不是你这把小破剑能对付的，即便附加了邪神之力，你最多也就只能发挥它的三成力量，好啦快收起来吧，少丢人现眼了。”

“三成？你怎么就知道我只能发挥三成。”罗刹微微扬起嘴角轻蔑说道。

兰初微微一怔，“等等…你为何没有被邪神之力所反噬？”

罗刹握紧龙泉，他目光炯炯的盯着一群接着一群从寒溪谷中冲出的妖兽，没等兰初反应过来，无尽的血雾缭绕在罗刹周身，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犹如天雷般浩荡，顿时血光冲天，整片苍野发出骇人的殷红，所有的妖兽几乎是在瞬间便灰飞烟灭，兰初不可置信的凝视着满脸狠厉的罗刹，未等她反应过来，在覆盖天地的死亡气息中，突然间一道肃杀之气极重的冰刃直勾勾向罗刹身后劈来，兰初眼疾手快的替罗刹挡下这一击，她警惕的环顾着四周寻找着那偷袭之人。

“三清敕令，霜雪为魂，天殇——！”

“轰——“

巨大的莲花法阵骤然出现在她身后，继而女子灵活挥剑舞动纤纤身段，无数个灵力四溢的冰剑从法阵中不断涌出直奔罗刹，罗刹红瞳微亮，他单手往前一伸，巨大的红色屏障便轻松抵挡住了姜凌月的进攻，强大的寒冰之力从空中不断的袭来，姜凌月单手催动着灵力，她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华，襟带飘舞，衣袂飞扬，手中霜华剑柄上的珠链发出轻微的声响，风起时，漫天红枫一齐飞上苍穹，最后款款落在罗刹肩头。

“喂，这女子是谁，她似乎不是很喜欢我们。”兰初唤出红莲火漂浮在手心没好气说道。

姜凌月衣摆轻旋，如花朵般绽放在空中，很快血雾开始随风散去，那人雪白的衣角被吹动，她垂在身侧的手在透过血雾看到显眼的银发时逐渐收紧，失去血雾的遮掩，罗刹和兰初都看清了那个持剑静静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子，罗刹看到姜凌月望向自己的眼神开始变的复杂难辨，神情也愈发冰冷，他沉默着移开目光，倒是兰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美丽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女子。

“这位姐姐是个美人，想必不少人为了姐姐癫狂，可出手确是这般不留情。”兰初故作委屈的说道。

姜凌月看着兰初，又看了看罗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她翩然降落在两人面前，微风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双眸中似有细碎的流光闪动，即便她大约猜到了答案，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为何，你会拥有这股力量。”姜凌月问。

罗刹苦笑着回答道，“你心里明明早有定夺，何必再来问我。”

她静静的望着他，良久后姜凌月绝决转身，罗刹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兰初玩味的拱了拱罗刹的手臂，笑吟吟道，“看不出来吗傻小子，那女子分明就是喜欢你啊！”

罗刹眉头紧皱，他闭了闭眼睛，“你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我在旁边特等席看的真真的，但话又说回来，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呀？”兰初兴致勃勃的八卦，一双小手期待的搓来搓去。

他努力忽视着少女灼热的视线，“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兰初略遗憾的撅撅嘴，不过她还是小跑着跟上了罗刹的脚步，安静没多久，她又忍不住问道，“那要是我们再遇见她怎么办？”

罗刹面色平静，“她若是要杀，我们该动手就动手。”

“哎~看她那样子，似乎不忍心伤害你。”兰初摊了摊手。

听到这里，罗刹眼中泛起波澜，“…她会的，一定会的。”

拾着一级级青苔遍布的石阶，她走向山崖之巅，姜凌月独自浸没在窒息的孤寂与漫长的无奈中，她俯瞰着整片山谷，看似云淡风轻的双眸中却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忧愁，她总是这样，孤身一人走过无数个四季，从万物春生，走到枯叶凋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多么残酷又可悲的事实，姜凌月讨厌主动改变命运的人，但她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些日子姜凌月总是会回想起从前的事，曾经和那名红衣少女一同在灵霄门修炼时，她倒也不觉得日子过的慢，只叹时间不够用，如今她就这样从容的躺在那里，姜凌月恍惚间感觉心里某处空了一片，那些千丝万缕的回忆，都在好不容易拼凑完全时陡然变成一地碎片。

按照罗刹的现在的样子，她不可能不对他动手，诡道之中毒宗的野心这么多年昭然若揭，若不是紫霓的事情令他们元气大伤，按照原来的情形，怕是过不了多久，毒宗就会联合其他宗门一同攻上灵霄门，姜凌月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突然，她猛然挥剑，剑身带起一道凌厉的剑气，犹如银河倾泻，璀璨夺目，剑气所过之处都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空中也纷纷下起了小雪，兰初跟在罗刹身后默默望着飘落在她掌心的雪花，她不经意瞥了眼罗刹，只见他漠不关心的继续往前走着，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