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你实话告诉我,我爹到底是谁害死的?”盘家堡内,一个妙龄少女正在质问盘朗。“君儿,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了,目前还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旦有所发现,肯定第一个通知你。”“你还在骗我,是三叔下的手,对不对?”盘朗大吃一惊,赶紧环顾左右,还好只有两个心腹在场,他冲盘月招招手,“你随我来。”盘君跟着盘朗来到后堂一间密室,盘君从来都不知道盘家堡里还有这么个地方。“君儿,你刚才所说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我…”盘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搪塞过去。“说!”盘朗双目如电,直射盘君心底。“是…是宇哥哥。”盘君低下头,揪住自己衣角。“唉”盘朗长长的叹了口气,“宇儿这孩子,还是不够稳重啊。君儿,你坐吧,有些事早晚要让你知道。”
“我盘家先祖是南疆土人,因争夺首领之位失败才举族迁到安南府,这些你都知道的。事情要从前代堡主,也就是你太爷爷说起,当时的盘家堡远不如现在实力雄厚,在一次去往南疆采购药材的途中,你太爷爷的商队遭遇了山匪,敌众我寡之下,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却被一队护卫救了下来。救你太爷爷的人,就是当时的镇南王世子,萧虔的父亲,萧诚。”“大伯,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不会是提前计划好的吧?”盘君插嘴问道。盘朗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太爷爷感念萧诚救命之恩,愿意投入萧诚麾下为其效力,也正是在萧家的扶持下,我盘家堡才在短短十数年间发展成安南最大的药材商。”“原来如此。”盘君点了点头。“此事发生之时你太爷爷已经年过五旬,没过几年你太爷爷因病去世,堡主之位传到了你爷爷手上。再过几年,前代镇南王也撒手人寰,萧诚继承了镇南王的爵位。那会儿,镇南王府和朝廷的关系还很和睦,对我盘家也颇为照顾,但是在萧诚成为镇南王之后,有些情况就逐渐发生了改变。”
说道这里,盘朗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萧诚对朝廷并无不臣之心,但他对朝廷的防备之心却与日俱增,他一边拉拢南疆土著作为将来万一之时的退路,一边大力结交南方各大有影响力的家族,还资助南方的贫寒学子参加科举,因此萧诚一代,镇南王府在南方名声极佳,却也引起了朝廷的忌惮。随着朝堂之上入仕的南方人逐渐增加,镇南王在朝堂的影响力也大大提升。如果一切止步于此,那么镇南王府与朝廷大体也能相安无事,但是萧虔的崛起,让这一局面急转直下。”说到这里,盘朗起身从密室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匣子交给盘君,盘君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黑漆漆的骨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大伯,这是?”盘朗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盘君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萧虔本来并不是世子?”没等盘君回答,盘朗自己给出了答案:”你自然不可能知道,萧虔年过五旬,你还不到二十,哪里会知道三十年多前的事情。”盘朗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密室的墙壁,看向了遥远的地方“萧虔其实是庶子,萧诚的嫡子叫萧珞,比萧虔年长三岁。萧珞姿容俊朗,恬淡谦冲,更难得的是他轻财重义,不喜酒色,萧诚对他非常满意。萧珞没有野心,如果由他继承王爵,朝廷与王府的关系还能得到改善。谁知,在萧珞二十二岁那一年,突然暴毙而亡,萧诚一夜白头。在丧子之痛的打击下,没过几年,萧诚郁郁而终,萧虔继承爵位,成了镇南王。”“大伯,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您也不过七八岁,您是怎么知道的?”盘君好奇的问道。盘朗摆摆手,示意盘君继续听下去“萧虔继承王位之后,不仅加大了对王府势力的培植,很多时候甚至直接插手朝政,刻意加深了朝堂上的南北对立,对我盘家堡的态度也急转直下,由原来的礼遇有加变成了呼来喝去,犹如王府豢养的家犬,从此之后,我盘家就成了替王府聚敛钱财的工具,你爷爷临终之前把这一切告诉了大伯、你爹和你三叔。只不过,下面这些话,你爷爷只告诉了大伯。”
“萧珞暴毙之后,萧诚怀疑是有人暗中下的毒手,他安排心腹秘密查探了很久,连朝廷里都安插了眼线,甚至连萧虔他都不信任,而当时暗中调查萧虔的就是你爷爷。但是萧虔与萧珞向来感情深厚,萧珞亡故之时萧虔几次痛哭晕厥,之后更是推迟大婚为萧珞守丧三年,彻底打消了萧诚的疑虑,最后,萧珞的死因成了不解之谜。但是你爷爷始终怀疑萧虔,在萧诚薨逝之后,你爷爷寻了个机会把萧诚的墓盗了。”“啊?!”盘君张大嘴半天合不拢,心里不由感慨:爷爷简直胆大包天,盗掘王墓可是要抄家灭族的。“你手里拿的,就是你爷爷盗出来的一块萧诚遗骨。”盘君恍然大悟:“萧诚是被毒死的,那萧珞肯定也萧虔谋害的。”“不错,萧虔不仅心狠手辣,更是思虑深远,当初萧诚碰巧救下你太爷爷就是萧虔精心策划的,连萧诚都蒙在鼓里。”“萧虔为什么这么做?”“从当时来看,这似乎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是你仔细想想,与其花费巨大代价收服一个有实力的家族引起朝廷戒备,不如扶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人家族,反而可以避过各方眼线。”盘君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萧虔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王墓守卫森严,你爷爷虽然全身而退,但也受了暗伤,没过几年就驾鹤而去了。他之所以临死之前才把这些事说出来,就是担心盘家会被清算,让大伯提前安排退路,所幸盘家对萧虔多少还有点利用价值,所以才能苟延残喘至今。”盘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盘君过了许久才中震惊中缓过神来,“那这一切与我爹的死有什么关系?”“萧虔狼子野心,大伯表面恭顺内心是不想与他同流合污的,你爹性格直爽,明确表示不愿跟随王府对抗朝廷,而你三叔大概无意中流露出了对堡主之位的觊觎,因此萧虔以堡主之位做饵借你三叔之手除掉你爹,一来让你三叔表明忠心,二来警告大伯这个现任堡主,只要王府愿意,随时可以换个人执掌盘家。当然,这些只是大伯的推测,并无实证。为防万一,大伯把这些都告诉了宇儿,免得大伯哪天也突然暴毙,没曾想宇儿竟如此沉不住气,对你漏了口风。”“即便要谋害我爹,杀了也就是了,为啥要用逍遥散如此歹毒的手段折磨他?”盘君忍不住呜咽起来。“忤逆王府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盘朗牙根紧咬,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嘴角有鲜血渗出。
过了半晌,二人情绪平复下来,盘朗把递给盘君的匣子重新收好,拿出几张兑票和两封书信递给盘君,“君儿,这些东西你收好,回去收拾一下,悄悄离开盘家堡,把这两封信送到兴庆府尹韩珏手里。记住,一定要交到他本人手里,信封之内嵌有火磷,用力揉搓即可燃烧,瞬间化为灰烬,危急之时宁可毁掉也不要落入他人之手。你去了之后一切听韩珏安排,事情没有了结之前,千万不要回来。你爹的仇,大伯亲手替你报,不用担心你娘,只要大伯还在一天,保你娘亲平安无事。”“君儿记下了,那宇哥呢?”“宇儿陪同邹华去了南疆,这一来一回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有邹华在侧,宇儿性命当可无忧。”“大伯,那个邹华不就是个富商之子嘛,他有什么本事能护得住宇哥?”盘君不解。“大伯数年之前曾经和邹家家主邹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邹华也陪同在其父身边,大伯记得那孩子极为怕生,没想到数年未见,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盘君觉得盘朗有些答非所问,正想追问,盘朗催促道:“君儿你快去吧,一切小心为上。”“大伯…你也要保重。”盘君眼含热泪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邹贤弟,前面不远就是古溪村,在那里休整一天,补充些物资,过了古溪村就算是正式进山了。”“一切都听盘兄的。”盘宇安排两匹快马先去古溪村通报一声,让村长洪匡提前给商队安排好食宿。商队到达古溪村的时候,洪匡和洪莫已在村口等候,看到商队规模比以往大了很多,相熟的盘岳似乎不在队中,洪匡奇怪的问道:“少堡主,怎么您亲自来了,二堡主呢?”“二叔不幸病故,现在由晚辈暂时管理商队。”“啊?之前二堡主带领商队从南疆返程时还在本村歇脚,这才半年不见没想到已经天人永隔,唉…”洪匡与盘岳相识多年,算得上忘年之交,听见盘岳居然先自己而殁,不禁唏嘘不已。“不知这位掌柜的如何称呼?”洪莫从服饰和站位上看出来邹华身份不低,向盘宇开口询问,原来是他看到整个商队因为父亲的几句话变得情绪低落,赶紧岔开了话题。“哦,这位是兴庆富商邹家的少东主,此次盘家与邹家共组商队进山,就是少东主一手促成的。”盘宇向洪匡父子介绍到。二人慌忙上前见礼,邹华也不摆架子,双方寒暄过后,招呼商队进村休整。
古溪村一角的屋子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远远的看着进村的商队。“这盘家也算有点本事,居然能搭上邹家这条大船,不知能否把邹家拉拢过来…”高个的眼里露出贪婪之色。“哼,你想多了,邹家从不踏足官场,怎么可能掺和这趟混水。”矮个的言语之中对高个充满不屑。“这倒是奇了怪了,邹家这么有钱,又不涉足官场,不怕被人盯上?”“你懂个屁,邹家不涉足官场不代表在朝堂没有影响力,你以为没有不开眼的找过邹家的麻烦?那些人要么坟头草长得比你还高了,要么在北地搬砖修城墙呢。”矮个的言语刻薄,高个的却完全不以为意,反而陪个笑脸,给矮个的倒了杯茶“蒋先生,给咱讲讲呗。”蒋先生喝了口茶,对高个的态度很满意,“萧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皇商’?”“没听过,蒋先生您知道的,咱读书少,只懂拳脚功夫。”“你…哼,最讨厌和你们这种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人打交道。”“嘿嘿嘿”萧铮抓了抓脑袋,看到萧铮的憨样,蒋先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说多了你也听不懂,你只要记得,皇商就是替皇家做买卖的商人。你觉得打这种商人的主意,会有好下场吗?”萧铮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盘家,不知道是碰巧搭上了邹家,还是想要反水了,得把这个情况尽快禀报王爷。”蒋先生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