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楚侠(2 / 2)瑾宁首页

二人明显愣了一下,我无心再想其他,只开口道:“我大概知道了,二位娘娘回去等我消息吧,我去去就回。”便顺着那串不明物找了过去。这是我穿越后的首次除妖,却是和宁郡主的第无数次,这具身体的直觉告诉我,精怪若是发出旁人不可见的记号,就是在传递一种“指定接头人员”的信息。

原谅我实在没什么文化,此时只能想到这种我爸爸最爱看的谍战剧。为中华之崛起而跟踪的使命感在此刻油然而生,我正义凛然地跟上去,却又觉得这样行动容易暴露行踪,不是一个合格的联络员。然而那串紫色痕迹容不得我多想,穿过配殿旁的小小院落,它便消失了。我平息凝神,试图找到琵琶精的行踪,我仿佛穿越进了前世常玩的某个游戏里,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难过,我清楚地记得,我出事前一天,刚刚给那个游戏氪了半年月卡。

那琵琶大约是法力不济,它躺在阻隔合欢殿与御花园的院墙前,看上去有些颓废:“喂,那个小子你过来。”在我瞧见它的刹那,它化了人形,是个紫衣少年的模样,依旧躺在地上,嘴里还叼了根草,脑子看上去不大好的样子。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我走到它身旁,照着他的靴子给了一脚。

它依旧躺着,那根草依旧坚守在它嘴里:“第二呢?”

其实我很想说:“我哪里知道第二是什么,我只会背这一句。”思及它刚刚对我的称呼,我道:“第二,我不是小子,我是女的。”

在我准备给它第二脚的时候,琵琶同志坐了起来:“这不重要,反正你过来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踹他,我边踹边说出非常凶残的台词:“这很重要,你再喊我小子我就踹死你。”

它委屈地抱住曲起来的腿,十分听话:“楚侠,有话好说,别踹我。”

我很满意它的这声“楚侠”,于是轻易原谅了它:“快说,你把本大侠骗到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它嘀嘀咕咕:“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我蹲下来看它:“你是人?”

它迅速抱住头,一副很怕我揍他一顿的样子:“不不不,别打我。”喊得有些破音。

这要求实在太卑微,我这样心软的大侠自然应允,于是我站起身来,又照着它的靴子来了一脚。

“偷袭实非大侠所为……”

下半句直接被我打断:“我本就不是大侠,只是你化形的受害者罢了,你骗我来此到底是什么目的,再不说把你打得剩半条命之后挂在城墙上。”

或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那琵琶抬起头来说了句:“有人让我告诉你,去瑶山。”语罢,变回原形,没了生息。我仔细端详许久,才敢最终确认,它真的丧失了灵性,变成了一把普通的琵琶,又或许,其实它本就没有灵性,不过是被什么人强行赋予了片刻生命,目的达到后就被舍弃。以我之见,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不知如何是好,便在它身旁坐了一会儿,若我会弹琵琶,大概会用它奏一首《欢沁》,说不定可以一炮而红,幸而我并不会,也就免去了给林海老师丢人的可能。我不太清楚该如何面对这个忽然丧失了“生命”的琵琶,它其实更像一颗被埋在家门口的地雷,你侥幸发现了它,但你没法因为解决了它而放心,因为你并不清楚,附近是否有其他地雷,更无法知晓,他们被埋在了什么地方。

后来我拎着这具琵琶尸体回到兰妃寝殿,告诉二位娘娘这家伙有些危险,需得我拿回家去观察一段时间,兰妃自然同意。只是后来听说,皇上对此有些微词,毕竟那是他与兰妃的“定情信物”。自然,这点微词最终被兰妃不动声色地按了回去。

兰妃娘娘实在是个奇人,据说十五岁时随父出征,还救了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当今皇后,太子殿下感念其救妻之恩,便纳为侧妃。虽然在我眼里这一行为实在算得上是恩将仇报来着……总之兰妃与皇后十分要好,有这样一尊大佛,其他姬妾也不敢对皇后怎么样,间接导致了皇帝老儿后宫安宁。实在是很好嗑,不对,很诚挚的友情。后来兰妃生下皇上的第五个皇子姚望远,但我这位五表哥实在很有性格,他完全没有实现他爹期待的意思,他甚至根本懒得站起来。不过五皇子性格非常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与我师父陈文谨是多年好友。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我似乎又偏了题,继续说回那把琵琶,我带回了公主府,找了个老师来教我,我日日抱着那把御赐的琵琶练习,但想来我实在没有什么音乐天赋,无论竖笛手鼓吉他琵琶,都弹得乱七八糟,直弹得我那位老师向我求饶才最终放弃。于是我对着那把琵琶郁闷了很多天,一是为了我那人神共愤的乐感,二是为了那未曾再次现身的琵琶精。

后来长公主实在看不下去,安慰我说:“没关系,学这些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用他们抒发自己的感情,你写文章也是一样的。”

笑死,我还是个文盲来着。

母亲大人见没有安慰到我,当晚就请了个戏班子,把我最爱听的戏全点了一遍,听戏时目光深邃地看向我:“没关系,至少你还有钱,花钱请别人帮你抒发感情,也是一样的。”

我顿时振作起来,继续开开心心地蹂躏琵琶去了。

长公主殿下看着我笑,那眼神实在太眼熟,像极了我的母亲。可能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玩闹时的眼神总是相似的,我沉溺在她的目光里,像飘到了绵延的长河中无法自救,身体越飘越远,心脏越陷越深,那种难言的割裂感痛的让人想哭,可我不能出声,因为身旁坐着这具身体的母亲,而我身上背负着两个人的命运。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下一出戏的开头,就是一个十分感人的桥段,只要我再忍一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落下眼泪,然后扑到母亲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