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她。”长公主笑着看我,脸上的笑容温柔极了,我却仿佛在那一瞬落入无间地狱。平心而论,她长得十分符合我对古代公主的想象,大气端庄,气度不凡,温婉却不柔弱,美丽而不艳俗。但此刻对着这张脸,我却只能想到四个字:吾命休矣。
这是我穿越到大遥的第三天,见到长公主的第二面。
她既已将结论拍在我脸上,再想狡辩显然已经不现实,我只好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些:“对,但是杀我之前,长公主可否听我一言?”
她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你说。”
两个字成功让我噎住,这就像男朋友说完“听我解释”这种屁话之后,女朋友还能淡然回复:“说吧,我听着呢。”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但大敌当前,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确实不是令爱。”说完觉得讲了一句废话,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等奇闻轶事,又努力张了张嘴:“说来我自己都不信,但我生了一场重病,应该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再睁开眼,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令爱是和我互换了身份,还是……”后面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无论因为什么,十四岁少女的死总是令人痛心的事。即便以我的视角来看,十四岁还算在女童的范畴。
长公主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惊讶:“我倒看过一些身体互换的话本子,事已至此,说这些没有用,不如想想如何解决。比如,你是谁,家住何处,找到你原本的身体,或许可以找到让你们换回来的方法。”
我只好告诉她,原本的我与她并不处于同一时空,不是这个朝代的任何一个人。我大约来自后世,可我所处之处的历史中,并没有一个被称之为“遥”的朝代。但我没有说,以我阅文无数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大概是没有穿回去的可能了。
她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悲色,大约是明白了女儿回不来了。我叹口气:“殿下若是留我一命,我自当如望宁一般对待殿下,虽然不是殿下的亲女儿,也愿意将您视作生母。”
“我也没说过我要杀你,我失了女儿,你也失了父母,权且在此相依为命吧。”她坐在桌边,面色颓然。伤痛不挑身份,即便是地位最高的人,面对至亲之人的离世,也不可能毫无触动。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给她磕一个:“谢殿下不杀之恩。”大概是报应,前世总喜欢将“我给您磕一个”挂在嘴边,穿越到这里之后,倒真是给不少人磕过了,封建礼教当真害人不浅。
长公主摆摆手:“何必呢,跟她一样,喊我娘亲吧。”
看来她真的没有弄死我的意思,但那句撒娇般的“娘亲”我实在说不出口。我想叫她母亲,可是又觉得太过残忍,如果我的叫法与原身不同,那岂不是我每次开口,都在提醒她,她的女儿夭折在了十四岁那年吗?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忍着心头酸涩,开口道:“那我能不能问问,娘亲是怎么发现我不是她的?是我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她竟然笑了笑:“没有,你跟她很像,表情和动作都一样,可能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
此情此景,很难不分神去想我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她女儿的身体中已经换了灵魂,或者再往坏处想,原身的灵魂并没有进入我的身体,而那个世界的我,已经在那场车祸中丧生了。我闭了闭眼睛,白发人送黑发人,无论何时,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痛。
长公主大约有所察觉,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既来之,则安之,你既已是大遥的郡主,把这个位子坐稳就是了,别想那么多,有娘亲罩着你呢。”
我很难对“娘亲”这一身份产生认同,毕竟以我对这里的了解,长公主才三十四岁,比我的老板还小三岁,作为一个二十七岁的灵魂,实在难以代入女儿这个身份。我努力撑起一个笑:“知道了,娘亲。”
她照着我脑袋敲了一下:“笑得好假。”
这场对话结束后,公主府里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远处的婢女重新开始做手上的活计,亭子里的两只安静了几分钟的肥啾再次聒噪起来。
虽然我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但到底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她是使用了可以定住目标活物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