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林婉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上看街景缓慢地划过,她可以分辨出,某个店铺的名称,那个位置曾经是一家花店,她只去那里买花,后来改成了一家咖啡店,兴许是这个城市突然流行起了咖啡文化。可它又做得不如真正的咖啡店好喝,变成了一家既不是花店也不是咖啡店的存在。
一个城市,原有一家无法替代的花店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可如世事变迁,有时明明是向往更好的地方去却遗落了已有的浪漫,所以她一直不敢把什么情感寄托在某件特定的事物上,也许以前是那样的,总是在生活里找一处地方,开心也去那里,不开心也去那里,和朋友聊天也去那里,想着有了喜欢的人也要一起去逛逛。可惜终究没能如愿,每次都是这样。
她突然明白了,她喜欢的人和她喜欢的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勾连。
有时候会掠过那样的画面,她一个人靠着栏杆在那看海。可是她从来没有一个人那样看海,那时她的身边总是很多人。为什么这个画面会如此清晰且深刻地浮现出来呢?也许身体里藏了另一个灵魂,偷偷窥视她,也许这个灵魂很爱她,画面里的那个人才会如此动人。过去的事情大多都记不清了,零零散散的,更多的,是记不清过去的自己,就像街上的那些店铺,位置还是那个位置,但已不知变迁过几回。
林婉记得以前自己很享受慢慢地前行,晃动的车,旅途或者归途,如果是跨过海那就更好了,她会不怕晒地拉起窗帘傻傻看一路。在桥上看海,和在船上看海,在岛上看海,都不一样,那种翩跹的感觉在自由和稳固之间生长出翅膀。不知道是近来用的交通工具变快捷了,在天上飞的时刻变多了,她已经逐渐不耐这样的周折。也有可能,是城市里的车变多了。她觉得她才离开没几年,可一切更新换代到她觉得好几个世纪过去了。好几个世纪过去了,她的驾照也将变成一本废本了,可她不想去更新。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考驾照,却在毕业那年被赶鸭子上架地被迫挤在一辆小车里。十八岁的夏天是最有故事的夏天,但她在烈日头里挤在一辆黑色的小车里,还要对资助她学车的林叔表示感谢。她好像不能有讨厌的事情和东西,尤其是从小霖出现后。她必须以一种感恩戴德的姿态去接受那些所谓的馈赠,即便她并不觉得那是馈赠。更像是一种交易,以小博大,最后把她架到一个高高的位置上,去回馈他们。
就像那本驾照。虽然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贴着她的照片,是她辛辛苦苦一个夏天考出来的。但一句“我花钱让你考的”,便可以抹杀她所有的一切,最后沦为被他人拿去扣分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