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刘勉也会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和身旁的小伙伴聊聊未来的梦想。
说来也奇怪,刘勉在未中秀才前,好像没有过什么朋友。可是就在前不久县衙派人来传“喜报”时,刘勉的朋友一下子多了起来。这些朋友有时候会来找刘勉聊天,有时候会来问刘勉关于院试的情况,但是不论说什么,都会饱含崇敬的目光和诚恳的语气。
刘勉对于小伙伴的推崇,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难为情,渐渐变得习惯,最后竟享受着众人的追捧。这种虚荣在他的心里所占比例越来越大,以至于他总感觉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可是,事实情况却是,他在他所处的环境中确实无比优越,这种优越的环境滋养着他的优越感,即使这种优越感是无根之木、转瞬即逝,但是此时此刻已是永恒。
“刘勉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呀?”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问道。
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刘勉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好像已经有了答案,那便是最厉害的人。可是谁才是最厉害的人呢?大明宰相!可是丞相已经没了。刘勉想到了什么,回道:“我想当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指挥使是什么呀?”另一个孩子稚嫩的语气问道。
“锦衣卫指挥使你都不知道。”刘勉一脸无语解释道:“锦衣卫指挥使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很厉害的!”
“哇!这么厉害。”第三个孩子赞叹道:“刘勉哥哥以后是最厉害的人了。”
“哈哈,那是。”刘勉笑着,看到眼前有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影弯着腰收割地上的稻谷,等到那人站起来,刘勉才看清,那人便是之前欺负过自己的常阿四。
那常阿四已经十三岁,过了游手好闲的年纪,被常老三带着下地干活已经两三年。看着常阿四光着膀子在田地里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忙碌,那黝黑的臂膀时而抡起镰刀时而擦着脸上的汗,刘勉没有一丝同情。他在圣贤书里学过:这就是报应。
自从中了秀才,领上了县里的廪米,刘勉再也不用下地干活,最多在刘廌上山砍柴一个人忙乎不过来时搭把手。他坐在丰收的谷堆旁,看着眼前忙碌的农民,仿佛那些人就是为自己服务的奴隶,他们一茬一茬割下来的稻米,堆在旁边的稻米,便是给自己的贡品。
一天晚上,刘廌回到家,对着正在看书的刘勉道:“儿子啊,你爹我接了一笔大生意,去隔壁县给卢老爷送柴火。”
“卢老爷那么远怎么要您的柴火?”刘勉问道。
“卢员外的儿子过段时间结婚,办酒席要很多木材。定远县的樵夫都叫上了,人手还是不够。卢管家派人来我们这里问,我就赶紧答应了。你这段时间先把书停下,等把卢员外的婚事忙完再看。”
“好!”
听说卢员外是方圆有名的大户,前朝秀才,当朝举人。那卢员外中了举人却不去做官,开起了五大钱庄,做起了生意,成了四川最有钱的人。能有机会去卢员外的家里看看,见见世面,刘勉别提有多开心。
天还没亮,刘廌就带着刘勉上山砍柴,得在中午卢家做饭前送过去。
看着前面排队的樵夫,刘勉抬头望向前面的高楼,朴素的门口还比不过县衙的大门,刘勉失望地对站在前面的刘廌道:“爹,这就是卢府啊?感觉也不怎么样嘛,比县衙的大门还差一点。”
刘廌笑道:“这个门肯定比不过县衙的大门呐,毕竟这只是卢府的后门。”
“后门?”刘勉惊讶道:“我还以为这是卢府的大门呢,怪不得连个牌匾都没有。一个后门都快比上县衙的大门,也不知道卢府的大门是什么样子。”便问道:“我们怎么不从大门进呐,还在这里排队。”
“你这孩子说的简单。”刘廌回道:“卢府的大门那是谁都能进的?那都是给宾客留的,我们这些干活的,特别是送柴火的,只能从后门进。”
“为什么我们要从后门进呐?”刘勉问道。
刘廌想了想回道:“因为进了后门就是厨房,放下柴火就能出来了,不用绕过大厅。”
“哦。”刘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前面送柴火的樵夫已经进去了,刘勉跟着刘廌担着两担柴,穿过后门,跨过门槛,将那砍好的柴堆在柴房里。正要走,背后传来一声:“刘师傅,等一下。”
刘勉跟着刘廌转过身去,看到一位年近二十的青年,那青年头梳发髻,身着丝绸绫罗,对着刘廌道:“刘师傅你来的正好,那边有些大柴需要你去砍一下。这些砍柴的人呐,为图省事,柴火都不砍细,那么大一块,怎么烧啊?”
“好,正好我也带了斧头来。”刘廌回道。
“那就谢谢刘师傅了。”那青年笑道:“刘师傅的柴火是最好的,还能补补别人的漏。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叫我爹想着刘师傅。”看到旁边的刘勉,那青年问道:“这位是刘师傅带的小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