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你这孩子这样命苦,三岁那年见喜出了痘,又犯了风搐,两只眼直往上吊,通不见黑眼睛珠儿,一息奄奄地像个凫雏一般,怪可怜见的。”
“好容易才活下来,却又得了这病。你娘没福分,生下你就去了,你爹随东府的老太爷出兵,殁在阵中。你虽是我孙,却胜似我儿,你要是突然去了,留下我两老货该怎么办罢。”
说着,便垂下泪来,贾瑞安慰劝解了好一阵,才好了。
片刻后,贾瑞岔开话,因未见祖父,便向吴氏问:“怎么不见爷爷?”
吴氏回答道。
“你病重时你爷去西府寻参,琏二奶奶只说没有,你爷便去东府求了参。前儿想再求些时,不想东府的小蓉奶奶突然伸腿去了,不好再去。”
“只是这几日,剩下的参也快用尽,今儿得了空,你爷便往西府去,求些参来给你配药。”
贾瑞不禁有些唏嘘,他记得在原文中,贾代儒向王熙凤求人参,只得了些渣末泡须。
等到贾府没落,王熙凤积劳成疾,需要人参调养身体,王夫人翻遍整个荣国府,却只找到些参膏、芦须。
正所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谁又能躲得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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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王熙凤带着平儿、来旺家的等人刚从东府回住处的院子。
几天前虽已将秦可卿葬在家坟,但直到今日,宁国府的大小杂事才交割明白。
前后忙碌了一两个月,便是强如王熙凤也是力倦神疲。
到了家中,平儿将烘好的家常衣服给王熙凤换了。王熙凤刚坐下,饮了口茶,就有婆子来报说是旺儿求见。
王熙凤朝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出去,命丫鬟小厮们都各自散去,随后关了门,让来旺进了屋。
来旺请了安,在外间门口垂手侍立。
王熙凤道:“进来说吧。”来旺才走到里间门旁站着,向王熙凤汇报到。
“张家的小姐自缢了,李家公子也随她去了,两家都自讨没趣,也没敢闹事。今儿中午净虚师太将银子送过来了,小的清点过了,刚好三千两,小的就按往常一样,存进都里的钱庄里。”
王熙凤只“嗯”了声,来旺便接着说。
“前儿奶奶令我打探的事有眉目了,小蓉奶奶的丫鬟名叫瑞珠的,当天就撞柱死了,另一个叫宝珠的,被发配到近郊的庄子上配了小子。小的百般逼问,宝珠才对小的说了......她说......”
来旺顿了顿,似乎是不愿继续说下去。
王熙凤皱了皱眉道:“怎么样?接着说呀。”
“她说.....说小蓉奶奶和珍大爷有了私情,被东府大奶奶知道了,小蓉奶奶就在天香楼自缢了。”
王熙凤听了,楞了半天,半日方才叹息道:“这个年纪,好好的人,便这样让他们给逼死了!”
来旺还立在一旁,平儿见王熙凤愣着,便自作主意,先让来旺散了,又凑上前给王熙凤捶揉肩颈。
一面又安慰王熙凤道:“奶奶可得看开些,这世间万物都各有命数,小蓉奶奶的命想来也是安排好了的。像她那样的品格儿,如今渡了劫,便是要上天做神仙的。”
“奶奶和小蓉奶奶交情虽好,也不可太过悲痛,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那忘八丈夫都不计较,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
王熙凤点头叹道:“正是如此,只是我到底心里不安。”
平儿叹道:“奶奶若是心里过不去,便多在节日里祭拜祭拜她,给她上个坟烧张纸,也是好了一场,尽了主子的情了。”
王熙凤点了点头,转身向床上靠了,躺了一会儿。问道:“今儿家里没有什么事么?”
平儿忙回道:“没有什么事,就是今儿上学的大太爷来寻奶奶,说是要讨些人参给瑞大爷配药。”
王熙凤听了,哼了一声,起身骂道:“放他家那狗臭屁!那球囊日的黑心胚子也配?没脸的下流东西!你给了他没有?”
平儿不敢扯谎,只得说:“儒大太爷得了太太的话,又要的急,不得不给。”
王熙凤厉声喝道:“糊涂东西,用好物儿吊着这畜生的命,这畜生死了倒罢,当日索性逼死他就完了。”
平儿不敢再说,只在旁低头附和。
王熙凤心里越想越气,歪在枕上只是出神。
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冷笑道:“上学的大太爷读了一辈子的书,教出这么个没廉耻的畜生来。等过些日子,我便去告上一状,我待看看,这有老子生没老子养的孽障,他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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