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敬英重重地喘息了两声。
“我去把仇先生叫进来。”护士说,“您就别起来了。”
关敬英本身也没有多少力气,他很轻易地被护士按回了床上。
护士推开门喊了一声仇文的名字,仇文很快就窜进来了。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等护士和关敬英反应过来时仇文已经坐到了关敬英的身边。
仇文的表情很严肃,他盯着关敬英的双眼:“冰河一直在哭诶。”
“她刚刚认识你,她很喜欢你。这个时候让她失去你有点残忍了哦。”仇文语气也很严厉,“我都不敢让她过来,她哭得都抽抽了。”
关敬英有些不知所措:“您告诉她了?”
“你是她唯一的哥哥,我当然要告诉她。”仇文很不想让仇冰河去面对这些糟糕的生离死别,他自己经历过这些,他知道那有多难受。
但是仇冰河有权利知道这些,她有权利去成长。仇文能做的只是尽量为她激烈的情绪做个缓冲,让她“落地”的时候不要那么痛。
仇文养大仇冰河是很不容易的,他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人类走极端。
“冰河觉得你是个纯粹的蠢货,我还得给她解释你不是。”仇文双手环胸,“你知道开导小孩有多难吗?”
关敬英张嘴还没出声就被仇文打断了:“不!你当然不知道!”
仇冰河是完全没办法共情关敬英的理想的,这不是仇冰河没有同理心,这只是他们兄妹两个的生长环境差异太大了。
“我是一个丧尸,丧尸你懂吗?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还要为一个人类自我牺牲的行为找借口。”仇文双手环胸,十分的不高兴,“你还是一个好孩子,只是没有那么那么好了。”
“您……是怎么开导冰河的?”关敬英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仇文躺到关敬英身边:“我跟她说你是被那些人类养大的。你对人类群体的感情就跟冰河对她的丧尸叔叔阿姨一样。”
“她很喜欢你,但她依旧不会选择离开我们。”仇文坦荡道,“她能够理解,冰河其实很讲道理的,只是她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她需要一个适应期。”以前仇冰河就害怕仇文会出事,但仇冰河其实清楚仇文本身是个强悍的丧尸。
这次不一样,这次关敬英是真出事了。
如果不是仇文拦着,仇冰河几乎打算靠自己硬把关敬英拖回丧尸基地。
“我很……抱歉。”关敬英的嗓子有些哑。
“其实你也不用对她抱歉。”仇文又叹了一声,“怎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如果死掉,最亏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关敬英垂眸:“我还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我抱得那么紧呢?”仇文反问。
关敬英又没声了。
仇文仰头:“好吧,我其实知道。”
那些人类跟他说过,无非是感性与理性之间的挣扎,无非是大义与个人情感之间的抉择。无非是“我也是人,是人就无法逃避情感需求”。
关敬英也就28岁,还年轻得很,硬是让他区分心中的情感也太过分了。
“你也想让你的名字出现在教科书上吗?”仇文问他。
关敬英摇摇头:“仇先生,那些能出现在教科书上的人是山脉,我的话,应该只是一粒细沙吧。”他微不足道,但是他不可或缺。
“好吧。”仇文把脑袋轻轻靠在了关敬英的身上,“那我应该用什么方法留下一粒细沙呢?”
关敬英僵住了。
“我很喜欢它,我想留下它。”仇文继续问,“我应该怎么做?”
关敬英这次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像个石雕一样维持着并不舒适的姿势。
好在仇文并没有逼迫他的意思,他在等了一会儿之后打了个哈欠,就这么靠在关敬英身上睡着了。
仇文的睡眠并没有限制,他甚至能做到就地趴下睡一觉再说。
而关敬英在回神之后看了眼肩膀上仇文的脑袋。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上去摸了摸,像仇文抚摸他时那样。
摸完头发之后他又收回手继续当雕塑了。
本来关敬英还想牵一下仇文的手,但那样做好像有点过头。
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
“噫噫呜呜呜。”仇冰河搂着周颖莺放声痛哭。
周颖莺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布娃娃,被仇冰河紧抱在怀里寻求安慰。
她之前看仇冰河哭得太难过,自告奋勇地来安慰这孩子。结果现在她被仇冰河抱得双脚离地了,一点都不像个成熟稳重的姐姐。
“他太过分了!”仇冰河谴责。
“啊对对对,他太过分了。”周颖莺连忙附和,附和完了之后她注意到仇冰河的动作,整个人瞬间警惕起来,“冰河!!你别用我的衣服擦鼻涕!我有纸!我有纸!!”这孩子实在太纯天然了。
“呜哇啊啊啊!”仇冰河这辈子都没这么担心过,“我的爸爸和叔叔阿姨是不会死的。为什么他会死啊!”
周颖莺被晃来晃去,她觉得她也快死了。
但哪怕这样周颖莺也没有讨厌仇冰河。
一旁同样自告奋勇过来“安慰”的程东洁不理解。
他查了周颖莺对仇冰河的好感度——百分之七十五,比马敬对他的好感度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