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皇帐之中挤了满满一干后宫嫔妃、重臣及家眷。或是因着人多,这大寒天里帐中却是一番燥热,人人额上、鼻尖儿皆是蒙上了一层细汗。
若是照例而论,皇猎早该于晨间便结束了,但是出了刺客一档子事儿,皇帝不得已下令硬是将这皇猎又延长了一日。
好在午后已得襄王急传,说是已经找到了澄王二人,且在日落之前便可抵达大营。众人皆感松了一口气,皇帝脸色亦是不那么难看了。
只是时至酉时还迟迟未见踪影,大家皆等的心焦,帝后坐于大帐正中,亦是忍不住频频瞥向帐门之处。
“报!”一声长令,一名传令兵士急匆匆入帐,盔甲铿锵,直直跪在帝后面前,“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襄王殿下一行已返回猎营,亦带回了澄王殿下和陆姑娘!”
“好啊!”陆垣阴沉面上率先逸出喜色,大帐之中瞬时充斥了一片欢喜鼓舞,转头看向座上的皇帝,皇帝凝重之情此刻亦缓和了几分,旋即出言。
“宣!”
众人翘首顾盼之际,皇帐之外脚步纷纷,帐帘被撩起,襄王、澄王和溥兮三人行至皇帝面前,郑重跪下,“儿臣、臣女叩见陛下。”
“平身吧。”皇帝言道。
三人立起身来,立时引来各色眸光。襄王慕宸英朗不凡,澄王清俊无双,再加之一位灼灼如桃的陆溥兮,纵使三人此刻皆有些劳顿疲乏,身上亦有些狼狈,如此立在一处,仍是耀得整个大帐光芒无限。
帝后身后,一方角落之中,赵敏茹安静立着,自从进阶为皇后的贴身女官她便鲜少离开皇后身侧。成为这宫中除了皇亲之外品阶最高地女子,本该满足庆幸,近来不知为何却多出了一分牵扯。自襄王三人进入大帐的一瞬间,她的眸光之中一丝热切盈于眼底,之后,便若有若无着于落在那俊逸地几近邪恶的身姿之上,不觉忘了收回。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清冷眸光向着此方扫了过来,她赶紧垂下脸去,避开锋芒。直待感到那丛目光移走,她才惶惶抬头,目光不由自主又向那方飘了过去。落在那人身侧的女子身上,不由溢出一缕酸意。为何她便能如此恣意站在他的身旁,这世道当真不公啊……
此刻,并无人理会这一角心绪的起起伏伏,皇后关切目光看向澄王与溥兮,“听闻你们二人遇险,陛下甚为忧心,好在平安归来。可有受伤?”
“回皇后娘娘,儿臣与兮儿并无大碍。”慕渊双手合于身前垂下脸去,恭敬言道,“只是那些刺客着实可恶,不仅伤了儿臣,害兮儿险些殒命,更是扰了此番皇宗狩猎,儿臣以为不可轻饶。”
皇帝听闻此言,点头言道,“此些狂徒着实可恶,襄王,刺客的身份可有查实?”语罢,眸光转向默立于一旁的慕宸。
“启禀父皇,儿臣此前已令人仔细查验了那些黑衣人与冬青撕斗之所,黑衣人行事谨慎之至,且训练有素,现场并未留下活口。龙行军抵达之时,连尸首都已然被人清理干净。”慕宸语气凝重。
“那便是毫无线索?”皇帝面色沉了一沉。
“启禀父皇,虽是如此,却也并非一无所获。”慕宸自胸口衣襟出取出一物,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块令牌,站的远得,倒是望不清楚,身侧周边那些在看清那令牌上字的一瞬间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噤声不敢多言。
“父皇,此令牌是儿臣在黑衣人行刺陆姑娘之处寻到的,发现时被雪掩去了大半,儿臣怀疑,黑衣人定是忙乱之时不慎落下的。”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给朕呈上来。”
德喜公公赶紧上前,自襄王手中接下那枚令牌,呈至皇帝手中。
皇帝垂眼看了片刻,眸中诧异闪过,复又迟疑看向一旁静静立着的赵相,而赵相此刻却如同睡着了一般,垂目看着自己一方脚下,不言不语,亦无半分好奇之色。
“赵爱卿,你可要解释一下?”皇帝将那令牌状似随意一掷,令牌啪地掉落,堪堪摔在了赵相脚前,明晃晃的一个赵字晃入眼中,刺目的紧。
陆垣定睛一看,在看清令牌的那一刻已然掩不住怒意,颤抖手指指着赵相,老脸涨的通红,“赵漷老儿,没想到你竟歹毒至此。”
赵相只淡淡看了一眼脚下,此刻终于有了动作,抬起眼来望向皇帝,重重跪下,叩拜于地,声音却是不卑不亢、不紧不慢。“启禀圣上,臣冤枉!”
“冤枉?”陆垣怒目而视,面皮亦跟着抖了一抖,“若你当真冤枉,那你倒是说说,这相府的令牌如何会出现在刺客身上!”
“自然视别人栽赃嫁祸。”赵相目光扫过陆垣,闲闲懒懒,不屑多看,丝毫没有将陆垣的怒气放在心上。
“够了!”皇帝冷然一声微喝,目光扫过一干人等,最后竟悠悠看向慕渊身侧的陆溥兮。“陆溥兮,朕听闻这刺客便是去杀你的,此事,你倒是有何看法?”沉然幽燧目光深深看住溥兮,唇边泛出一味耐人寻味的笑迹,“朕记得你有识人辨心的本事。”
溥兮一双水眸看向座上至贵之人,自己被突然点了名字,却似乎并不意外。只翩然跪下身去,顾盼之间晶莹流转,灵动逼人。“启禀圣上,溥兮亦觉得此事并非赵相大人所为。”
“哦?为何?”皇帝唇边笑容深了一分。
“溥兮愚见,刺客行事诡谲,缜密无双,溥兮亲眼所见。试问如此训练有素的死士又如何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携带着一枚标记身份的令牌执行任务呢?且又如此凑巧,刚好掉落被襄王殿下发现,这一切都未免太刻意了些。”
“况且……”溥兮灿亮目光含着笑意看向面色漠然的赵相,“况且以赵相大人的谋略之力,又岂会选了皇家冬猎如此兴师动众的场合来刺杀溥兮这样一位不足重轻小女子。众人皆知赵相大人与父亲在朝堂之上屡有争执,如此,岂不是徒惹怀疑。故而,溥兮以为,此事定与赵相大人无关。”
皇帝听着,微微一笑,“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澄王,你与那刺客也是交过手的,你觉得如何呢?”皇帝目光探向立于溥兮身侧的慕渊。
慕渊冷眸看过跪在地上的溥兮,又扫对面的面现不屑的赵相,垂首施礼,“启禀父皇,儿臣觉得兮儿所言甚是。此外,儿臣另有一物要敬献父皇。父皇请看!”
慕渊自衣襟之中,抽出一柄乌亮短箫,双手奉于身前。
“这是何物?”皇帝十分意外,迟疑看向慕渊手中之物问道。
“此乃狩月国圣物,鬼箫!”慕渊定声答道。
“这便是鬼箫?”陆垣身侧一干武将皆吃了一惊。他们长年征战,与狩月国亦有过交涉,早些年间也是吃过这鬼箫的亏的,只是却从未有机会见过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