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梨剑尖挑着一个不大的包袱沿着石阶一级级下行,一股火红的发辫在脑后甩来甩去。他先前与一众同门和炎兽战斗时被咬了一口,毒素侵入了血液,虽在疗治下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但发色却永远变成了红的。
他怀中挎着一把普通的长剑。年轻气躁、心气活泛是长老们对他最常用的形容词。是啊,心地活络,总想尽快扬名,在江湖上自己闯出一片天来,他自小就有这番勃勃雄心。在他刚刚学成惜剑门一十九路剑谱心法,尚未铸造属于自己的灵剑时,便急急地辞别了师父师兄弟姊妹们下山,想自立一支门派。惜剑门对于修习剑术的修士而言,最好的一点是当弟子修为达到一定火候,学业有成的时候,上层会出资觅料为弟子打造契合其自身灵性、属于他们自己的佩剑,这是其他修士梦寐以求的。铸制灵剑,需要诸如选材刨取等等艰苦的步骤,能够铸造蕴有灵力的宝剑的匠师,天下也是寥寥无几。若想自己打做,费用浩繁,一般人很难支撑的起。而惜剑门直接为优秀弟子将这件事包了,无疑令别家修士歆羡无比。惜剑门这一代,也只有首届大弟子司徒申夜已经打制了灵剑「斗光」。后面的弟子,依旧在积累考察中。而陆棠梨却根本等不及这一天,就先行离开了。这一年他还不到十九岁。
“剑兮惜剑...”他感觉山林中太静了,想唱两句缓解一下,这才发现,他连惜剑门的门歌都唱不上来。卡住了,憋了一憋,他转而“咻~”地吹了一声唿哨,扑棱棱惊起一阵飞鸟。他望着那一群扑翅的精灵轻盈升空,又回头瞧了一眼,山门在深林峋石的掩映之下早已看不见了,只有藏经阁那个高高的尖塔尚隐约从树梢露出一点轮廓。他嘘了小半口气,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啦。”便继续向前行去,红色的马尾在路转弯处一甩便不见了,一枚松果“嗒”地落在他走过的山道上。
“老板!再来一碗!洒家要你们店里最烈的酒!!”陆棠梨兴奋地拍着木头钉的小方桌,脸颊发红,直做出一副豪迈的模样。下得山来走了几程,他感觉有些口渴。此时已入另外一个城镇,在山上时惜剑门不允弟子多饮酒,今天他可欲试上一试,于是就在这路边小酒摊上坐了下来。
“好嘞好嘞。小子你悠着点儿,这桌子不结实,仔细待会给咱拍散了!”酒庄老板一边为他往碗里斟酒一边嘱咐。“哈?小子?什么小子啊,老叔您看仔细了,我可是要成为大侠的!喏,大——侠——!”陆棠梨仿佛受到了不尊重,不满地歪起头,瞪着老板嘟嘟囔囔。
“这小子吃醉了。别再给他筛酒了。”老板娘从柜台里探头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
“唔...酒呢?..老板,老叔,我..我还要喝啊..”灌完这一碗他醉得更狠了,用手指敲着桌沿哝哝地道,脑袋一沉一沉。所幸他并不真的和谁生气,叫了一回无人应,他便埋头开始稀里呼噜地挟起菜来。
就在这时只听街心“豁啷”响起巨大声音,他吃惊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蒙面人腾空飞起,砸翻了一个菜摊,蔬菜和他怀中布包袱里的珠宝骨碌碌滚了一地。
“小贼!你还要逃!”后面隐隐送来喊声。“什么?贼?哪个是贼?!我也来捉贼!”陆棠梨也抓着剑跳起。那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还待再跑,被后面追过来的赤手空拳的一人揪住了脖子摁在地下。追来者‘啪啪’拍了几下他的穴位,那人顿时惨叫几声,动弹不得了。
“青天白日之下,公然抢夺姑娘家的首饰,你还是不是东西?!”追者怒斥道。“你...我告诉你,我是‘灰鼠帮’的人,得罪了我,当心我们老大找人收拾你..你等着...”蒙面人狞笑道,死死瞪着他。
追者分毫没有被蒙面人的话吓到,毫不在意地扬着脑袋漠然道:“唔?让他来好了,我言耀哉从不怕惹事。”这时,于后面赶来的一众失了首饰的姑娘们也哭哭啼啼的追来,一见自己的东西已被追到,大喜过望,一个个忙忙地扑过去寻检自己的物品,言耀哉有些发窘,连忙退开。蒙面人乘这个机会,从地上挣起酸麻的身体夺路跑了。言耀哉被众女郎挡着无法过去。除了两个姑娘瞧他一眼,脸儿泛红,细声细气地对他说了一声“多谢你”之外,其她的姑娘别说谢礼,连一句感谢也没留就走了。
众人这才渐渐地围过来,言耀哉瞧瞧四周,眼神突然微妙地尴尬起来——是的,他言耀哉不怕惹事不假,但他撞坏了人家的摊子,却没有一分钱来赔也是真的。
“老伯,老伯,这些菜我...”他向着蹲在地上,对着满地菜汁直皱眉的卖菜老汉结结巴巴,思考自己该如何补救。这时陆棠梨“啪”地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从怀里甩出钱袋:“老伯的菜钱,我替这位少侠赔了!”众人纷纷把眼望过来,而那可怜煞的年久造陋的小木桌,于这一拍之下彻底散了架,酒碗和菜盘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啊。还有这位店主的桌子钱。”
言耀哉也惊奇地抬眼,陆棠梨见他一双瞳眸的色泽非常浅,宛如两泓清池,俊眉直鼻,端的是一位年轻美男子,虽然衣饰朴素也难掩勃勃英气。
然而,言耀哉眼中的陆棠梨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