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走了个干净,教官也拿走了龙首填的一沓材料,只留下一套灰白色的异能者制服。房子恢复了原本的空荡,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个人都有些疲惫地瘫了下来。
“你去研究所,然后我去哪里?”龙首倚着沙发靠背,自言自语,“军队?医院?”
“医院和研究所吧,你那么快交申请表做什么,都不讲价的吗。”
“外面有可以吞别人异能的尸龙,我一个治愈系跟个肉包子一样,不赶紧找个靠山,讲什么价,很可疑的。”
直挺挺趴在沙发上的傅岳闻言,竖起个大拇指,随即摊开手掌,一枚小盾牌似的肩章从金属化的皮肉里浮起来。
“龙首,你没事就拿着这个,帮我去铁塔那里领一下手机,顺便四处转转看下基地现在的样子,我不挪窝了。”
“还很疼吗?”
“大概很快就不疼了。”傅岳自暴自弃道。
龙首也好奇基地,换上大小合适的灰白制服、给傅岳施放一次治愈,非常期待地离开了房子。
之前坐车一路过来,为了快捷,走的路贴近新区边缘,往左看就是广阔的城市废墟,荒芜得很。现在他要去新城区的中心,观摩一下自己找的新东家到底怎么样。
穿着这身灰白制服一路走一路问,见到的人对他都挺客气的,坐公交也是免费。不少人目露惊艳,不过外貌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麻烦——普通人对异能者还是有些……敬畏。
在龙首看来,敬畏和害怕区别很大,他们和以往见过的单纯害怕异能者的普通人不一样。
防护罩不新鲜,高楼大厦不新鲜,这群普通人对龙首来说挺新鲜。路过一群在街上植树的中学生时,他都没发觉自己脚步慢了许多。
他在西区的贵族学校上过学,可穿着熨烫过的笔挺校服和一群矿二代虚与委蛇,和穿着男女统一的耐脏校服一群人吭哧吭哧地挖坑,还是后者更好玩、更像个正常的学校。
虽然没有了末世以前的记忆,可直觉告诉他,西区没哪里是正常的,眼前的才更让他放松。
有几个灰头土脸的学生发现了杵在土坑边的龙首,被身份和外貌惊得叫了一声,连带着更多学生抬头看过来。他马上冷了脸转头就走,把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抛之脑后。
转过一条街角,高耸的铁塔造型建筑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龙首加快脚步,不多时在建筑下的营业厅里用傅岳的徽章拿到了个手机,顺便被一群柜员问了很多问题。
“新来的?怎么称呼?”
“是你救了傅岳?”
“基地不错吧,有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加入吗?”
“以后不带肩章和胸章会挨罚哦小伙子。”
“会用这种手机吗?和以前的手机不一样。”
“等你拿了身份,也会给你发一个。”
这些编制内的普通人比路上的普通人大胆多了,完全不觉得异能者有什么特殊之处似的,围着吵嚷。
龙首的背上都开始冒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在一群学生面前落荒而逃。
毕竟他很少正常地和人交流,只会居心叵测地揣度别人的意思,拿捏地位低于他的人,被地位高于他的人拿捏。离开尸龙之后,他才刚和傅岳学了几天人话,可这点水平根本无法支撑和那么多不被他拿捏也不至于拿捏他的闲人聊天。
找了个机会摆脱人群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向镜中局促不安的自己,他吐了口气。
还未整理好心情,旁边男厕小门突然打开,一个扫厕所的人佝偻着背,拖着臭烘烘的麻袋出来。注意到龙首灰白色的制服时,他耷拉着的眼皮掀开,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上下扫视,然后吃吃笑开。
“面生的异能者,啧啧。”他破败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刚好能让龙首听见,“不该来,可惜了,去哪都好,不该来……”
龙首头也不转,只从镜子观察这臭烘烘的人。
年龄并不算老,身形如果不佝偻的话,应该算是比较高大的,露出的牙齿白且整齐,可以看得出,即使在末世中,他也享受过一段养尊处优的时光。只不过遭逢变故,甚至被丢在处理厕所垃圾的工作上,他老得自然比正常更快,内心也更阴暗。
这种失意之人龙首在西区见得不少,无论发什么疯都是可以理解的,他置若罔闻地把擦干了的手伸进兜中,抓着手机打算离开。
可这人最后一句话让他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