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神使或许讲理,但假神使呢?
这个疑问憋在花飞飞心里,最终还是没问出来。她吐掉一口瓜子皮,笑笑。
“徐法曹,我信你是个好官了。”
“所以?”
“但我更信五先生。”
花飞飞摇头,
“所以,抱歉。”
“……也罢。”
徐朝兴有些失魂落魄,勉强勾了勾嘴角。
“至少,还有人愿意认我是个‘好官’……”
“狗官!”
外头忽然一阵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隔着夜幕好似滚动的群雷。
“你这狗官贪赃枉法,害杀无辜人命,我们今日就要为民除害!”
声响杂乱不堪,数不清的影子隔着破烂窗户,群魔乱舞一般影影绰绰。
“二十个人?不,至少二十五个。”
徐朝兴变了脸色,但他旋即想到了什么,希冀的目光投向花飞飞。
“姑娘,你的水平……”
话音一滞。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惊慌失措的背影。花飞飞正在神坛上左翻右翻,跟一只钻洞的小耗子似的。
“姑娘,你在找什么?”
“找地道啊!”
花飞飞头也不回,“话本里不是说,这种破庙,总会有一两条逃命用的地道么?”
徐朝兴:“……”
“得,没有。”
翻来翻去一无所获,花飞飞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时候,门外叫声又响:
“姓徐的,有种就别当缩头乌龟!速速滚出来,不然老子一把火送你归西!”
伴着话音,一团团火光燃起,破庙的气温似乎都跟着一同升高,蒸得人额头冒汗。
“我有一计!”
花飞飞蹦了起来。
“姑娘有退敌之计?”徐朝兴眼睛一亮。
“不,保命之计,保我的命。”
花飞飞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就喊:
“好汉们,先别放火!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姓徐的狗官,小女子我是无辜的。要不,先放我出去,然后你们想怎么处置狗官便怎么处置,我给你们摇旗助威,如何?”
徐朝兴:“……”
外头也被这胡话搞得气势一滞,好半晌,才有人回话:
“大半夜和狗官厮混在一起,能是什么无辜?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干脆一并烧死!”
“没救了,等死吧。”
花飞飞一摊手。
她和徐朝兴大眼瞪小眼,俱皆无言。但门外的人却不想再等了。
“弟兄们,准备好了没?”
“好了!”“老大瞧好!”
火光大燃。
“唉,今日真是跌宕,丰庙前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却又陷入死地……罢了,罢了。”
徐朝兴叹了口气,表情平静地扶正发冠,仔细理平衣衫上的皱褶。
“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怎可牵连姑娘?本官便先走一步了……”
话没说完。
异变突生。
屋外不知为何霎时一乱,影子乱晃,伴随着一连串沉闷的敲击声响!
花飞飞和徐朝兴目瞪口呆,瞪大眼睛,愣愣地瞧着窗外的火光一簇簇坠落、熄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不可阻挡地抹平了这方土地上的一切光亮。
终于。
外头彻底安静,再无半点人声。
昏暗的破庙内,沉重的呼吸此起彼伏。没人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动作。
“咕咚~”
徐朝兴吞了口唾沫。
他磨磨蹭蹭上前,刚准备动手开门,摇摇欲坠的庙门便砰一声从外面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单调的黑衣,以及一张面无表情的俊朗脸庞。
“……五先生?”
隔着这袭黑衣,后面的空地上是一地横七竖八的身体。夜色模糊,看不真切,不知生死,只有一根根熄灭的火把,闪烁着暗红的火星。
五号深邃的目光投在徐朝兴脸上,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旋即开口问:
“听别人说,你是个好官。”
“谬赞,谬赞。”徐朝兴擦着汗。
“好官,应该不怕死吧?”
“啊?”
徐朝兴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我问得准确一些。”
五号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震耳欲聋。
“你敢在丰州庙会,献宝礼上,冒着被天谴的风险,和神使讲你的道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