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阶待众官员散去,即刻让胡岚叫了顶不显眼的小轿,坐上往卫指挥使王畿住宅而来。王畿因山贼剿平获兵部嘉奖,正在兴头上,对徐阶热情接待,相谈甚欢。徐阶向他谈起整治银矿盗采之事,并将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请王畿鼎力相助。王畿欣然应允,二人计议已定,立刻分头行动。
那许苟自从得到官府要整治盗采银矿的消息后就躲了起来,但参加徐阶有关会议的人很快把“好消息”传递给他,说此事在短期内已被束之高阁,尽管放心。许苟大喜,没过几天,竟带着一帮朋友到府城内最好的一家青楼宴饮取乐,哪知酒宴刚摆上来,冷不防十几名捕快一拥而入,不由分说将许苟锁了,押往府衙。与此同时,王畿带领军队进入银屏山中,分兵几路,将所有盗采矿区全部查封。
迅雷不及掩耳的消息传到莫公公耳中,无异于响了一声晴天霹雳。他镇静下来后勃然大怒,决定去府衙兴师问罪。然而,还没等动身,小太监来报,知府大人前来拜访。莫公公先是一楞,随即决定先把人让进来,而后见机行事。他与司礼监大太监崔文交情莫逆。崔文整日不离皇上左右,进言颇得圣听,自己银矿矿监的肥缺就是靠崔文给弄到手的。这姓徐的代理知府知趣便罢,若是不知道山高水低,他只需写张二指宽的便条,就能要了徐阶的命!
“大开宅门,待本中官亲自迎接!”他尖着嗓子命令道。
不一时宅门开放,徐阶早在门外台阶下肃立等候,见莫公公出现在宅门台阶上,忙抢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哎呀莫公公,下官徐阶特来问安,祝公公贵体安康、福寿吉祥!”
莫公公年龄在四十岁光景,个子不高,身体精瘦,脸色原本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此时因恼怒而泛出青紫色。他用歹毒的目光俯瞰着台阶下的徐阶,鼻子里哼了一声,语调阴冷地说道:“罢啦!咱家福分薄,徐大人的好意咱家可生受不起!——甭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啦,徐大人,您往里头请吧!”说罢,径自转身往里边去了。
徐阶面色如常,不卑不亢,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这是座没落大户人家祠宗,如今做了银矿矿监住所。沿中轴线依次是门埕、门楼、带戏台的门厅、天井、大厅、厢房等。
莫公公走进三进院正房大厅“百忍堂”,一屁股在正面交椅上坐下。两侧靠壁板虽然码放着椅子,但他并不让座,随后跟进来的徐阶也只好在他面前三、四尺的地方停身站住。但徐阶依然不急不躁、神态自若。
莫公公神情阴狠,盯住徐阶问道:“知府大人,不知到此有何见教啊?还是带着三班捕快前来抓人的?要是那样的话,你让他们都进来吧!”
徐阶施礼说道:“下官岂敢!只因有人栽赃诬陷公公,事由重大,下官不得不亲自前来向公公禀告!”
莫公公闻言颇感意外:“什么?栽赃诬陷咱家?!这是哪个龟孙子啊?他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徐阶从袖袋中取出一份公文递过去:“这是户部发来的札付(行移文书之一种),烦请公公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