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徐阶把任务给胡岚、戚和二人分派下去,两个依计而行,暂且不提。
这里徐阶端起茶杯慢慢啜饮,一面等着邢里长与魏程氏到来。过不多久,皂班人役来报,府衙外有男女二人投递诉状,徐阶叫让领进来。
邢里长与魏程氏进推官署叩见,递上诉状,徐阶看罢说道:“魏程氏,本官此前说过,如果仅凭猜测,案子是无法成立的。你怀疑死者有冤情,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吗?——此处并无外人在场,有什么情况,但说无妨。”
妇人哭诉道:“大人在上,家长兄不合做出那些龌龊苟且的事情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小女子实在难以启齿诉说,只恐将程家祖先的颜面全都丢尽了!”
于是,她一五一十诉说起来。却原来,魏程氏与长嫂感情甚笃,出嫁后,仍时常回娘家来探望。长嫂也视这个小姑子为贴心知己,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向她倾诉。所以,长兄与二嫂偷情的事,魏程氏已经知道了很长时间。但一来长嫂生性温懦,从来不曾当场捉奸,戳穿此事;二来长嫂认为此乃家丑,于程氏宗族名声不利,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二弟回来,此事黑不提、白不提,只当从未发生过也就是了;三来大嫂身体羸弱多病,而长兄秉性粗暴,魏程氏担心如果自己对长兄说破此事,反倒会对长嫂不利。因此,事情就这么拖延下来。
但半年多前有一次,魏程氏却了解到一个令她震惊得止不住浑身战栗的情况。那次她隔了两个多月才抽出时间来看望长嫂,却发现后者状况大不如前:整个人形销骨立,面色青白,嘴唇紫绀,神情萎靡,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魏程氏惊问何以至此,长嫂叹了口气,幽幽戚戚地说:“哎,你大哥嫌我碍事,想方设法盼着我早点咽了这口气呢!”
魏程氏觉得话里有话,便追问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大哥他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
大嫂凄惨地一笑:“他觉得把事情做得神鬼不知,可没想到,我爷爷是开药铺子的,我从小就喜欢闻那些个药的味道,整天都泡在药铺子里,学了不少药性、药理。所以,你大哥在汤药里面放了什么我都知道!”
“那、那你不喝不就行了吗?!”魏程氏急切地说道。
大嫂是一副万念俱灰的神情:“哎,最亲近的人都成了催命鬼,我在这世上苟延残喘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让你大哥如愿以偿吧,这也是我这辈子还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魏程氏泪如雨下,握住大嫂的手说:“我去找大哥论理,让他好好给你治病!”
大嫂摇着头惨笑道:“我那可人疼的傻妹妹,虽然我没福气嫁个好丈夫,但能遇上你这么个比亲姊妹还亲的小姑子,我也就知足了!——如今我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只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还得托付给你呀!”
魏程氏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一定想方设法办到!”
大嫂道:“你大哥对我下毒的事只有你一人知道,千万不许告诉第二个人,能做到吗?”
魏程氏点点头:“行,我能做到!”
大嫂道:“哎,你大哥如今是‘水浸眼眉——不知死’,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我怕哪天二弟回来程家要出塌天大祸!妹妹呀,到时候能不能躲过这一劫,也只有依靠你啦!”
“那我,我该怎么办?”
“我给二弟写了封信,他回来你立刻交给他。他看了信就会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这样做不光是为了救二弟,也是为了救那个该遭天谴的薄情郎!”
哪知道,大嫂去世后过了五个多月程瑜才回来,魏程氏的婆家离着娘家有七十多里地,又因家务绊住了,等得着信儿想抽时间回来一趟,刚要动身,却又接到了二哥暴病身亡的噩耗。魏程氏情知是大嫂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对大哥与二嫂的歹毒怒火中烧,因而才有了阻拦发丧之举。
“……那封书信现在何处?”听罢魏程氏的叙述,徐阶不禁沉默了片刻,方才开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