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乡郊野道漆黑一片,冷风呼啸而过,听得一片草木摩挲声。
郑鸢肩上背着昏昏欲睡的女子,走的艰难却结实,想要停下歇息,却一步都不敢缓慢,喘着粗气往前走。
终于,月光穿云而出,而前方的不远处,有座破庙的轮廓。
“阿姐,再坚持一下,别睡啊,千万别睡,马上就到了。”
她眼中透露出希冀,晃了晃肩上的人,将她往肩上托了托,语气有些慌张。
她肩上的女子只有微弱的呼吸声,闻言,几不可查的点点头。
“嗯……”
见此,她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要跑起来的姿态,迅速跑进了破庙里。
这破庙坐落在荒郊野外,却没想到,也有“主人。”
“什么人!”
里头的人原本正在熟睡,感觉到门被打开,月光洒进来,落在脸上,光亮刺激着眼皮。
甫一睁眼,就看见了两个瞧着狼狈不堪的女子。
“这位大哥,我们是逃荒来的,一路奔波,故想在此留宿一晚。”
郑鸢急忙开口解释,担心那人不答应,又补充道:“只此一晚。”
那大汉显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上下打量着二人,粗眉一挑,坏笑。
“想留宿也不是不行,不过,总得有点条件吧。这地儿是我先占的,自然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
她警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紧张的看着大汉,害怕他突然冲过来做出些什么。
“这个……”
突然,女子轻微的声音传来,她急忙将肩上的人轻轻放下来,坐在一块相对干净些的台子上,看她眼神看向自己的袖子。
“用这个……”
眼见女子就要伸手掏袖子里的暗袋,她一把摁住,挡在她身前,给女子使了个眼色。
她伸手进去摸了个最便宜的镯子,假装翻找两下自己的空袋子,然后懊恼转身。
“这位大哥,实在抱歉,我们浑身上下只有这个我娘临终前留给我们的镯子了,若是您不嫌弃,便收着吧。”
那大汉见好就收,一把拿过,假装懂行的看了看质地成色,收进衣袋里。
“算你们识相,今夜就先留在这吧,明日赶紧走啊。”
她忙不迭的点头,又轻轻背起郑婉,绕到神像后头,坐下来。
瘦弱的郑婉靠着她的肩膀,看她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半晌,她瞧着破庙外皎洁的月亮,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
“元殷,为什么不丢下我快些离开呢?”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要听不见。
“带着我,咱们都会有性命之忧。我这副不争气的身子骨,也只会拖累你。”
“如今整个蘩家满门被斩,你我侥幸活下来,可活着不是我的本意。”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况且带着一个拖油瓶,会拖累你。”
“如果最后连你都没能活下来,我会悔恨终生的。”
夜色漫长,今夜月好,没有士兵的喊杀声,也没有刀剑触碰的尖锐噪声,身侧,只有她恬淡的睡颜。
郑婉的尾音淹没在穿堂风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沉沉睡去后,在无人在意的一侧,郑鸢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倒映着月色,有点点泪光。
“可是阿姐,我想让你也活下去。”
……
翌日,郑鸢是被踹醒的。
她不知为何,这一觉睡得很沉,夜里竟也没被冻醒。
她下意识笼紧身上的粗麻布衣裳,里面东西还在,于是伸出手去牵身旁的人。
空荡荡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