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周身被凌虐的痕迹让竹筝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寒意浸透了她每一块脊椎。
本就敏感脆弱的恋情还未经历世俗眼光的磨练,就夭折在蔺远洲的恶意里。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蔺远洲向女生提供了优渥的医疗条件,又花重金封住了她和家人的口。
在竹筝筝近乎绝望的目光中,年轻商人一字一句地说道:“筝筝,教训够深刻才会让你记得牢,下不为例。”
竹筝筝晕了过去。
醒来时,父母和妹妹都陪在病床边,蔺远洲一改西装革履的模样,穿着休闲服在一旁给她削苹果。
竹筝筝牙齿在打颤,却只能顺从地被他一块一块喂着水果,仿佛他们是感情深厚的恋人。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出院后,竹家人一起回家。
竹梓恒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沉默的大女儿,叹了口气:“交个男朋友也好,你总要学会长大。”
他是大学教授,大女儿的特立独行曾让他觉得无奈又焦虑,生怕哪一天暴露了,他们一家都会遭人非议,可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他却觉得竹筝筝随时都要碎掉。
这样真的好吗?
竹梓恒有些迟疑。那个年轻人很疼爱筝筝,但有些事情,同为男性的他很敏感。
他注意到了蔺远洲散发出的征服欲。
说起来,他在蔺远洲面前算是长辈,可后者却让他感受到了危险。
竹母心疼地轻拍着竹筝筝的背:“怎么就晕过去了呢,是不是最近都没休息好?幸好有小蔺在……筝筝?!”大女儿落下的眼泪让她察觉到了不对。
妹妹也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竹筝筝擦泪水。
看着也许不理解自己,却始终深爱自己的家人,竹筝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没事。”
蔺远洲说得对,她不能重蹈覆辙。
他要的不过是她这个人,这些纠葛就停留在他们两人之间,就足够了。
竹筝筝不是蠢货,她能够理解蔺远洲那病态的执着。他享受的,是追逐一个即将唾手可得却又从指缝溜走的目标的过程。
所以,她可以屈服,但不能让蔺远洲觉得自己已经尽在掌控。
说直白点,她必须让蔺远洲明白,他始终得不到自己的心。
这听起来可笑又窝囊,可面对蔺家,竹筝筝知道这样自欺欺人的沉默和冷漠,已经是她能做到的全部反击。
她赌对了。
直到大学毕业被安排结婚,蔺远洲都沉迷于攻克她的心墙。
这期间,蔺远洲也找过其他的女人妄图让她焦急吃味,可一看到竹筝筝毫不在乎,甚至充满期待自己能脱身的模样,破防的人就成了他自己。
他始终放不下对竹筝筝的兴趣,久而久之,这份征服欲竟也变成了真心。
可惜,折翼的白鹭始终向往着天空。
竹筝筝平日里总是温顺平和,扮演着蔺远洲想要的妻子的角色,唯有在她专用的画室里,那些用色浓重,画面张扬又扭曲的作品,诉说着她的不甘。
这是她唯一的宣泄口。
结婚一年后,蔺远洲提出要一个孩子。
他知道,每次两人房事之后,竹筝筝都会将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事后的避孕药更是吃得毫不犹豫。他很恼怒,可看到竹筝筝即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在他身下承欢时眼中流露出的悲戚,那股多年未平的快意又让他回味无穷。
就算是恨,此时她满心满眼也都是他的身影,不是吗?
有了孩子就有了不可割舍的牵绊,蔺远洲坚信,总有一天,竹筝筝会被他的真心打动,从而爱上他。
他们有了一个儿子。
蔺远洲按照字辈给孩子取名蔺函瑛,愿他的人生如同玉石般流光溢彩。
竹筝筝时常抱着孩子,一遍遍描摹着那张稚嫩的小脸。
“……你与你父亲长得真像啊。”
蔺远洲总能听见她这样低语。他很高兴,他们终于有了爱情的结晶,竹筝筝看着孩子那张与他相似的脸庞,多少都会对他多一份温情吧?
他就知道,再冷的坚冰也会被爱所融化。
这样的期盼在他看见竹筝筝一脸恍惚地拿着剪刀,站在儿子的婴儿床旁边时,终于像泡沫一般被戳碎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家里的佣人夺下了竹筝筝手中地利器,将她束缚在床上。而竹筝筝则如梦初醒,失神地发出哀嚎。
幸福美满的幻象被撕裂,蔺远洲不得不请来心理医生,而经过诊断,竹筝筝被确诊为患有极其严重的产后抑郁。
她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这个事实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抽在蔺远洲脸上。
他恼怒无比,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年不过是一厢情愿。
蔺远洲受不得这气,他想要故技重施,用竹家人强迫竹筝筝就范,可这一次,竹筝筝也捏住了他的死穴。
孩子。
她一改平日的死气沉沉,变得爱笑,她总是抱着蔺函瑛,在花园里哼着小曲逗孩子玩。
这下轮到蔺远洲不安了。有了前车之鉴,他总觉得竹筝筝对着儿子的笑脸很是狰狞。
他想将两人隔开,竹筝筝却将家人接了过来。
“你工作忙,我脾气不好,怕跟你妈处不来,让我父母过来陪月子不是正好?”竹筝筝歪着头看他,神情有些难过,蔺远洲却从中看出了偏执和疯狂,“你不喜欢我的家人吗?我以为……你是真心愿意接纳我的家人的。”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蔺远洲也只好作罢。
他想,有竹筝筝父母看着,她总不会再对孩子不利。
医生再三警告蔺远洲,竹筝筝的病情完全没有好转,她如今的平静克制底下,很可能蕴藏着风暴。蔺远洲很恼火,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竹筝筝的情况不对劲?可正值蔺家拓展版图的当口,他与其他几房正拼得火热,与竹筝筝尚未爆发的病情相比,还是手中的权力更重要。
有了取舍,蔺远洲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终于在蔺函瑛周岁宴的前一个星期,他正式成为蔺氏的执行董事。
他将这个喜讯作为给儿子的贺礼。
蔺氏格局已定,蔺远洲有了余裕,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竹筝筝身上。
当看到那个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女人时,蔺远洲忽然打了个寒颤。
竹筝筝几乎瘦脱了相。
可她的脸上却带着这些年来蔺远洲梦寐以求的温柔和眷恋:“我跟妈学了几道你以前爱吃的菜,还挺费工夫的,我练了好久。”
蔺远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妈”指的是他那个脾气不太好的母亲。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但很快,巨大的狂喜之情盖过了一切。
他将妻子紧紧抱在怀里,那身骨头却硌得他手疼。
“你最近没好好吃饭吗?怎么都瘦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