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言和洛彬动身的前,电视里播出了一条新闻,是关于一位女士跳江的报道。
还没等看完报道,柳絮言就起身冲向屋外,洛彬赶紧追了出去,两人都有同一种预感,新闻中报道的那位跳水女士就是Lucy。
等他们来到沙面时,那栋建筑前已经停了几辆警车,门口早已被围了起来。柳絮言见状,瞬间开始泪流满面,她知道自己那天的预感终于来了。她后悔自己没有继续说服Lucy跟他们走,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她甚至觉得自己与洛彬去加拿大的消息加速了Lucy的死亡。
警察告诉她,他们已经调查清楚,Lucy是自己跳珠江的,有人发现后报了警,是珠江救援队的工作人员把她救上来的,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失去了呼吸,他们对尸体做了基本的检查,除了身体上有些瘀伤之外,没有受到胁迫或是被强制,警察之所以来沙面,是想调查清楚那些瘀伤形成的原因。
警察还说,死者在跳江前,有人曾听见她不断念叨“去吧!离开这个令人讨厌的地方”,还有人听见她讲“白胜男,我会记住你的”、“倪天昀,我恨你”、“冷心洁,是你毁了我”……Lucy在跳江前还唱着歌,有人听出那是《葬心》,她是在歌声中实现纵身一跳的,很果决,没有回头!
听完这些,柳絮言哭得已经不能自已,她不断责怪自己,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身体,想用疼痛来惩罚自己。事后,她一直觉得奇怪,Lucy跳江前将所有她记恨的人都提了一遍,唯独没有提金远浩,难道在她的心中,她并觉得这个最后的男人是可以值得憎恨的吗?
警方最初给这件事的定论是死者疑似患有精神问题而致,直到柳絮言告诉他们最后见面时的情形后,警方才重新对整个事件进行了全新的梳理。
柳絮言在第一时间把Lucy的死讯通知了她的父母。在此之前,Lucy从来没有对柳絮言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也没讲过她的中文名叫什么,还是警察告诉她,Lucy的中文名叫白雪。柳絮言是凭借着记忆让弟弟先找到长沙湘江歌舞剧团,之后才找到了Lucy的父母。
当年Lucy执意要放弃歌舞团的编制,与父母起了很大的争执,一气之下,父母便断绝了与她的往来。
Lucy还有一个弟弟,在长沙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母觉得Lucy在广州所从事的职业会令弟弟蒙羞。弟弟觉得姐姐很委屈,他知道心疼姐姐,一直在后面劝导父母,可他们偏偏是那种传统的体制内人员,很难理解女儿的想法。父母知道弟弟私下与Lucy来往之后就发出警告,弟弟只能暗地里隔一段时间联系一下姐姐。
父母原本不想来广州,他们不愿面对这样的场面,更加拉不下脸面,是弟弟跪下请求之后,两位老人才决定来广州处理Lucy的后事。其实,弟弟不知道做父母的心思,这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能狠心舍弃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人已不在了,两位老人内心里更多的是伤痛,那种痛却不能言众的情况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
弟弟和父母当天晚上就从长沙坐火车到了广州,一下广州就被柳絮言和洛彬接到了负责案件的公安局。
警方在征得Lucy父母同意后对尸体做了医检,那些瘀伤被确定为长期虐待所致,金远浩的事情才浮出水面,虽然没了被告,他还是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整理衣物的时候,Lucy的母亲发现了女儿生前写得最后一封信,不过那封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柳絮言的。
柳絮言把机票改签了一下,在处理完Lucy的身后事后才与所有人作别,和洛彬一起踏上了飞往加拿大的航班。
临出发前,Lucy的母亲把那封信交给了柳絮言,直到登机后,柳絮言才拿出那封信,还没看完就已经泪流不止。
“絮言姐姐,
请允许我最后以这样的方式称呼你,这也是我第一次叫你姐姐。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叫你,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有我这样一位妹妹。
说来奇怪,在‘海上花’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并非现在这般。
那时候我与陆春莺的关系要好些,与你反而像是‘天敌’一般水火不容。谁能想到,走出‘海上花’之后,事情发生了逆转,我与陆春莺逐渐断了往来。也对,我与她原本就不是同一类人,断了往来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和姐姐反而成了最好的朋友,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与姐姐是一种缘分,是正缘。与白胜男也是一种缘分,却是孽缘。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我为何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人生。在我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早就不干净了,跟我的人生一样。整个广州,也就剩下这条珠江还算干净,虽说江水并不清澈,可江水日夜东流,总能把那些不干的东西夹带走,我希望江水也能把我早就污浊不堪的身体冲洗干净。
我是早就厌烦了这个世界,从与我父母决裂开始,似乎这个世界就早已容不下我,在广州的日子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我尝试过用金远浩的剃须刀片割腕,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我怕在血还没有流干之前自己早就被那些鲜红而粘稠的东西吓死。想想,自己是多么的可悲,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走到这一步,是我所不想看到的。
以前,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本名叫什么,相信在你看到这封信时,早已知道了。没错,‘白雪’。我父亲给我的起的名字,冬至那天是我的生日,母亲生我的那年正好是一场大雪,父亲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是想让我像那场落雪一样,洁白无瑕。可是,我让父亲失望了。
我也想像‘白雪’那般纯洁,为此我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贞洁,直到遇上白胜男。
刚开始遇上白胜男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已婚人士,以为他就是我在等待的白马王子,能带给我梦寐以求的爱情,却没想到是他让我变成了一个肮脏的寄生虫。
我也不能完全怪他,如果我能像姐姐一样,像春莺姐一样,像陈晓娜一样,有自己坚守的底线,那该多好?或许,此时我会和你们一起乘坐飞往加拿大的航班。
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尽管我不想那样,但是却又无力阻止。
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定与白胜男在一起是爱情,当然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爱情,却是我第一次把自己完整的交与一位男人,而这个男人对我这份爱情的回应却是欺骗。
他隐瞒了已婚的事实,当我被白太太当众羞辱的时候,他没有为我挺身而出,那一刻,我恨他,但是那份恨却不及对他的爱,没有完全抵消那份‘虚假的爱情’,这让我无法下定决心离开他,直到事情无法收拾,我才带着残留的爱情以及受伤的内心离开。
原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用倪天昀来填补对白胜男的爱,以为找个替代品就可以忘记前伤,却未曾想再次陷入另一种伤痛。
倪天昀与白胜男不同,他比白胜男富有,为我构建了一个温暖的巢穴,将我像金丝雀一般豢养在笼中,我逐渐失去了生活的能力,也正是那个时候,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不断升温,这大概是我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倪天昀曾经安排了一个局,想让我像冷心洁一样替他换取资源,我看出了他的别有用心,那是我第一次反抗于他,也换得了他对我的冷落,以及冷心洁对我的挤压。我终于做了一回干净的‘白雪’,很开心,尽管得到的结果并不好,但是我像你们一样守住了底线。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精彩的时光,没有倪天昀的打扰,没有那些肮脏的应酬,我的世界充满了希望。也是那段时间,姐姐带着我学会了‘自力更生’,赚到了凭自己努力挣来的钱。虽然那些钱与白胜男、倪天昀给我的比不了,但是每一分都承载着我与姐姐还有洛彬哥哥的幸福回忆,我很庆幸遇见姐姐和洛彬哥哥。
如果这样的时光多一些于我,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