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饮酒听曲,甚是惬意。顾刃本待她唱完这一曲,再跟她打听此间酒楼东家的事情。不料小曲未半,只听屏风外嘁哩喀嚓,桌椅翻腾、木头碎裂之声传来,夹杂着众人的吆喝咒骂,好像有人打架,乱哄哄中一个女子凄厉的叫声最为刺耳。沈节先冲了出去查看情况,顾刃安抚惊慌失措的林檎儿,紧跟其后。
两人围上观瞧:三楼最里间一个极为宽敞的齐楚阁儿内,里外围了十数人。地上杯盘狼藉,一个身穿杂役服色的女子面朝下趴在当中,帽子被打落,一头青丝铺散开来,手脚被碎瓷片割得鲜血淋漓。几个护院武师模样的大汉上脚牢牢踩在那女子身上,一把锋利的匕首落在旁边。
只听地上那女子喘着粗气,被踩踏得不住咳嗽,好不容易导顺一口气,凄声咒骂道:
“曹子豪你这个,咳咳……你这个衣冠禽兽!阴间的牛头马面、十殿阎罗……咳咳咳……定判你下油锅、爬刀山,永世不得托生!”
顾刃往上首望去,里面主宾位所坐之男子,服色甚是妖异:头戴阴阳巾,上挂各色玉结子、玉花缾。红丝束发,脸敷白粉,嘴唇涂着红色的胭脂。穿一件嫩粉色实地纱金行衣,袖口领口皆镶紫边,绣满了各式蜂蝶花朵。看着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眼窝深陷,双颊无肉。看一眼便觉鬼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再转目看向主陪座位,乃是一个脸色异常白皙的胖子,多肉的额头上挂着一块黄金赤虎,帽顶镶着一颗鸽子蛋般大小的血红色宝石。穿着月白丝绒大氅,身形足有旁边穿女装的妖异男子四个宽大。面色一团和气,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对地上女子说道:
“这位大姐从哪里来?你的姊妹又是何人?咱们素不相识,为何要拔刀行凶?”
说完示意手下将这女子从地上拉起,一个打行的青手用皮鞭将她双手缚在身后。
那女子站起身,双眼充血,直勾勾盯着两人,啐了一口血沫,咬牙切齿道:
“曹子豪、蒋若虚!你俩个狗贼,丧尽天良之事做得太多,恐怕自己都不记得了吧!哈哈!我的妹子周淮樱是被你们两个狗畜生活活折磨死的,今天我不能替她报仇,索性一并死在这里,我们姊妹……咳咳!……下阴曹落地府,化作厉鬼也要……咳咳……也要将你剥皮剜心。”
那个胖子曹子豪脸上笑容丝毫未变,轻声轻气地说道:
“原来你是周淮樱的阿姊,你是怎么知道我兄弟二人今夜在此饮酒的?谁给你的消息、你还有几个同党,乖乖说出来,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咳咳……我没有同伙,也不想要什么生路。你若敢放了我,择日我必将再来,刺你八百个窟窿!哈哈,我劝你还是快杀了我,于你更安全些。”
曹子豪捧腹大笑道:
“哈哈哈!你这位大姐又丑又凶,老爷我对你实在提不起兴趣。来人,把她送到江都县衙,告她个持刀行凶之罪。”
两个逸夫光棍将那女子带走,其余帮闲的山人清客纷纷驱散围观众人,厉声呵斥警告,不许多管闲事。
顾沈二人不明前因后果,只得转身回去落座。只听那歌姬林檎儿喃喃自语道:
“这年月,当真是,三尸五鬼高堂坐,黑心财狼当道横。”
沈节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林姑娘,你可知外面那一胖一瘦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