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易拉着少年来到花非谣的面前:“非谣先生,这位是我兄弟!他伤势紧要,您之前不是说茶馆的杂役房还有空嘛,那可否让我们暂住几天呀?”
花非谣眯着鼠眼打量少年,皱眉撇嘴:“我不喜欢猫族。”
“他不是猫族!他是……是豹族。”勾易讪笑,“先生,江湖救急呀!”
花非谣颇有意味地凝视勾易:“是你今天刚认识的兄弟吧。”
勾易赖皮般嘿嘿笑着说:“确实如此。但我俩一见如故呀。”
“看在他方才维护茶馆的份上……罢了。跟我来吧。”
“多谢非谣先生!”勾易搀扶着少年,一齐道谢。
虽是一间简陋的杂役房,却窗明几净,整洁雅气。靠墙的木架上还放着几本书,少年随手拿起一本,名曰《山海部域录》,还是太华书局今年冬天最新梓行的。
“哇塞,太棒了呀。这简直是我住过的最好的地方了。”勾易开心地拍起手。
“你说了我想说的话。”少年也舒心地笑了。
“两位就暂住在此吧。稍后我请位大夫来给这位小公子看看。待到伤养好,你们便自行离去吧。”两个杂役把一些伤药纱布以及汤饭放到了桌上,花非谣摇着扇子,指了指少年手中的书继续道:“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前厅还有很多。不要去外面到处乱晃。你们没有立身之本,很容易被抓去做了奴隶,那时后悔就晚了。”
“是。多谢先生。”少年答得恭敬,勾易在旁附和。
花非谣走后,他们立时放松起来。
“哎呀,非谣先生总是老多规矩,一板一眼的。”勾易往床上一躺,翘起二郎腿,“哎,虽说她只允许咱们‘暂住’,但咱们要想能长久地留下来的招儿呀。”
“为什么要长久留下来?”
“这里不好吗?有好地方,当然要想办法待住了呀。”
少年费解,没有答话。他从小流浪,从来没想过要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也确实没碰到一个能让他久留的所在。
晚上,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同榻而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同为不知父母的流浪孤儿,很快便交心起来,彼此还讲了好多儿时打架的故事。
“我小时候呀,特别怂呀。只要碰到比我厉害的,我撒腿就跑。我的原则,就是‘以跑为主,以打为辅’呀。”
“你现在还不是一样怂。看着那茶童和我打架,你也不帮忙。”
“我打不过他呀。”
“也是。”少年苦笑,“我小时候有一次打架,打不过对方,还被他扔到了水里,差点淹死。于是后来我就苦练水性。”
“哎呦你看看,多危险。幸好啊,我们婴羊天生就会水。”勾易笑着笑着突然转了腔调,“唉。自打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甜州一带混,那边有钱的老板多。我就捡着大家吃剩的吃、扔了的穿,心里就想着,等我长大以后,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吃好的,穿好的,也能体面地走在街上。”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理想远大的。”少年翻起了那本书。
“哎,你怎么还识字的呀?”
“怎么,甜州那边的大老板只扔吃的穿的,不扔些旧书破笔么?”
“哦。扔的倒是什么都有。但我才懒得捡。书能有什么用?吃穿才有用呀。”
少年笑笑,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勾易成天混迹厨房,贪吃揽喝,少年则喜欢跟着花非谣听书、读书,知道了很多江湖名角。
比如,赤海部域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面陆航,是个面目丑陋狰狞的老头,擅长偷盗,专干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事儿。再比如,传说天山掌门无闻的贤妻,是个以虐杀取乐的女魅。但凡谁被她捉到了天山,就没有能活着下山的……
很快,少年的伤就好了。
架不住勾易的央求,少年也只好答应再瞒着花非谣几天,面儿上还得装作这儿疼那儿痛的,勾易也经常假装勤快地帮花非谣干点杂活儿。
不过背地里,他俩常常偷溜出去玩。若是碰见什么馋嘴的吃食,少年就负责打架,勾易就负责抢吃的,搭配作案。
有时候经过一些门脸精致、仅限贵氏族才能进入的酒楼门口,他们会不自觉地驻足观望。勾易虽是婴羊一族,但打扮寒酸,也只有被驱赶的份儿。他抻着脖子使劲往里瞧,满眼羡慕,身旁少年的神色却有些凝重悲凉。
这天晚上,勾易一回来便跳上床,一把抽掉少年手里的《朗玛秘史》,啃着串糖葫芦神秘兮兮地说:“哎,今天先生又讲《创苍澜》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懒得去听了。”
“但是这次讲的完全不一样呀。这次啊,先生说:太华泰州的赤豹一族被杀光的事儿呀,既不是韩洲十一战神干的,也不是风巅干的,而是另有幕后黑手呀!”
“哦?那是谁呀。”少年又把书举起。
“先生没说。不过呀,她说这个幕后黑手就是为了挑起太华和韩洲的争端。哎,还有啊——夏犹呀,原来是病死的!而且她和风巅还有一个孩子呢。”
“哦。先生不是说过嘛,这个故事版本很多。”
“那你觉得哪个版本是真的呀?”勾易再次把书按下来。
“操心多,死的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