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在忐忑不安的煎熬中,等来了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十六日的晨曦。
他本不该见到这一天的太阳的,历史已经改写。
是的,杨熙也看到了新的太阳。看来自己祖上几代都是贩夫走卒,不管什么样的惊天巨变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碌碌无为真心感谢列祖们的低调。
门开了,光绪惶惶然看向大门,初升的阳光里,杨熙满面春风站在那儿微笑。
“请皇上更衣,起驾太和殿,主持太后治丧大典!”
太阳越过杨熙头顶照在光绪身上,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杨熙清楚的看到光绪的腰板忽然间变得笔直,周身油然散发出帝王之威。
杨熙见状松了一口气,派头倒还可以,再看着他的样子忽然隐隐又有点担心:多年媳妇熬成婆是好事,你特么可别作啊!
他的担心一点儿都不多余。
光绪走进太和殿那一刻,满朝文武瞬间产生了时光倒流的恍忽感:这孙子上回来这儿是啥时候?
他上次上朝,那还是上次呢,能记得大清朝还有个皇上的,就算脑子不错的忠臣了。
光绪那次出现在这间大殿里,发布了对日宣战诏书,战果相当振奋人心,全日本都高兴疯了。
属国朝鲜丢了,北洋舰队全体去搞了海底养殖业,两亿多两白银也赔出去了,三十年洋务运动攒下的家底一夕之间败得精光;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光绪是这场惨败的第一责任人,因为偏偏就是那段时间,慈禧是没有干涉朝政的,拿主意的全是他一个人。
现在他回来了,重新站在了大殿里,唯一可以制止他的那个人现在躺在仪鸾殿刚钉上盖子的凤棺里,也不知嗓子眼里的口含取出来没有。
朝臣们想起往事,瑟瑟发抖:彻底放飞自我的他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光绪在御阶上俯视人群,心里仿似打翻了五味瓶,他终于又站在了这里,身后也不再有那道巨大的阴影,一时之间居然有点不适应,差点下意识回头喊句“亲爸爸”。
他喊一声其实也无所谓,身边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等同于再造父母,不吃亏。
光绪开口了,还好没有叫爸爸。
“众卿有何本章要奏?”
本章有,不过...向你奏?
哎呀你看这事儿,它还真有点拗不过这个劲儿来。
底下群臣窃窃私语,似乎在适应御座上那个有些陌生的面孔,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白胡子老头站了出来。
“皇上,眼下太后的大丧才是头等紧要大事,其他的都得先放一放了。”
光绪深吸一口气:“好,庆亲王,那就议议太后大丧如何办理吧。”
“这有什么好议的?祖宗成法在、礼制规矩在,照着做不就得了?”
这老头是特么来抬杠的吗?光绪眉毛拧了起来,但庆亲王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只管说。
“依照礼制,太后起灵之日,以一百二十八人抬棺,梓宫出西直门往通州,过八里桥,走清河沙河昌平县,南口青龙河康庄子,沙城保安下花园,辛庄子宣化沙岭子,宁远张家口柴沟西湾天镇...最后到菩陀峪定东陵。”
庆亲王缓了一口气,继续说:“太后大丧期内,百日内缟素。百日释服后,二十七月内素服。诣几筵,冠摘缨…”
“你先等会儿!”
御阶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喝止声,但说话的不是光绪,他也吓了一跳,扭头望向身边。
杨熙挺身而出,迈下御阶向庆亲王而去,看他走路的神气活现劲儿,简直比光绪本人还有派头。
刚才光绪进殿的时候大家都就看见了他身边跟随的杨熙,见他亦步亦趋随光绪登上御阶侍立一旁,还以为这是皇帝从瀛台带出来的哪个太监,可这会儿听到这个爷们儿得不能再爷们儿的嗓门,大家恍然大悟:有把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