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赔了夫人又折兵,财力与人力无不损失惨重,即便玄衣坊坚称对南飞燕与沧溟的盟约毫不知情,也从未收到所谓可供十年之量的“天仙散”,沧溟在此事上也未有丁点的转圜。
“人呢?”
南叙面容凝重,目中的柔光早已殆尽。自她从沧溟使者的口中得知原委,才发现南飞燕早已经好些月不见踪影了。一同销声匿迹的,还有那位头戴面具的少年奴仆。
“这些日子以来,属下不断加派人手搜寻,始终还是没有消息。”不晚面无血色,冷峻得好似一把利剑,冰凉刺骨,寒意四射。
“继续找。”南叙手中的团扇顿了顿,睫毛低垂,投成阴影。赶在沧溟之前找到南飞燕,是玄衣坊仅有的出路。
至少,总得让人先活着,才有机会问清楚这其中的究竟。
“坊主,万一……”
“有何万一?”
南叙果决地打断不晚的话,良久,心中似是放下了什么,复而抬手,轻摇扇羽,自顾说道:“她若当真欺瞒于我,擅自与沧溟签订盟约,酿此横祸,死不足惜;可她音信杳无,我自是不能听信沧溟的一家之言,小小蛮夷能与我玄衣坊攀上几分往来,已是天大的面子,谁允许他觊我国土、窥我江山社稷,还妄图动我玄衣坊的性命?”
“一介南蛮弃如蔽履亦不足惜,只是他们切断了‘天仙散’的供应,没了药,咱们的人恐怕是遭不住反噬的。”不晚难免有所顾虑。
“天仙散”选材于南地草本,以蛮夷茅术冶炼秘制成丸,色艳,味香,食之,使人倍感精神之抖擞,气力之无穷,日夜颠倒而不知倦。吸食者一日不服药,轻则乏力无神,重则窒息濒死;三日不服,如万箭穿心,四五日可置人死地。此药阴狠毒辣,乃是玄衣坊用以操控人力、豢养死士的手段之一。
南叙当然深知其中的得失利弊,只是现如今找不到南飞燕,玄衣坊既查不出传闻中多达十年之量的“天仙散”所在,也没可能说服沧溟继续供应药物。
“你先把人找出来吧!”南叙起身,细致地放下帐帘,这才接着道:“沧溟有意与玄衣坊合作,借力潜伏,为何越过你我,直接和一个丫头片子图谋?此事存疑,那帮南境蛮子粗鄙无脑,行事莽撞,全凭打杀,且由着他们折腾去,玄衣坊按兵不动也未尝不可。”
“坊主的意思是说有人从中设计,故意离间玄衣坊和沧溟?”不晚也是个极聪明的,一点就通:“有人假借二小姐的名义和沧溟往来,订立盟渊,又蓄意毁约,与官府暗通款曲,待沧溟的精锐潜入京城后,瓮中捉鳖,一网打尽,接着,沧溟便会将矛头直指玄衣坊真正的话事人。如此说来,无论这幕后主谋是何人,他的目标始终都是坊主您。”
南叙并不驳她,反而接道:“事发半月有余,我们之所以找不到人,并非那丫头片子自个儿藏起来,而是早已被人扣下了。”
“何人有这般大的能耐?放眼武林,能与玄衣坊争锋者,唯有长生阁,但两派素来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白家老头儿犯不着插手此事。”
“正因为白崇不会插手,她才能见缝插针,同时将长生阁和玄衣坊架空,越过玄衣坊,以飞燕之名缔结沧溟,设计后者损失惨重,迁怒于我;借长生阁之力,困飞燕于囹圄,使我不能自证。”
“究竟是何人这般处心积虑?”
“是她报仇来了。”
“坊主知道是何人所为?”
“………………”
现下,南叙心中已然明镜似的。可当她别过头去,隔着帐帘望向睡得并不踏实的元宵——那张粉雕玉砌般的脸蛋儿憋得通红,紧闭的眼睛拧得像蚕虫,两节莲藕似的手臂胡乱地挥着,却怎么也塞不到嘴边。
南叙摆手示意不晚屏退,深吸一口气,俯身钻进帐中,轻吻过元宵的额心,这才摇起团扇哼起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