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嘴上客气,手脚却不闲着,只见她像舒展花叶那般,层层地拨开人群,猴儿似地往里窜。
“你且仔细自己的身子,慢些来。”
卿凤舞见状,侧转身护住绿芜,又抬手为她揽下些空档,好让人不会被磕碰到。
“就是,急什么呢?这场子既落了地、开了张,便是在大京城里做买卖的,也不至被人凭空地挪走,哪日来看不是看?您显着肚子的,也来凑这口热闹,挤坏了,不划算。‘’”不知何人应声道。
绿芜闻言,一身反骨当场发作,她撇了撇嘴,拽着卿凤舞又往里挤了数寸。
越过人潮,卿凤舞这才认出来,彼时她们所至,从前本是处不起眼的金银店——长生阁的据点,白既明与她交接的地儿。只是现下,被挽幛、纸钱、金银锭、纸人马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香榭雕楼,古香雅韵。
乍看,这屋宇较之寻常的确是豪华不少,但终归也无甚出入,要说奇特之处,当数那块空匾。沉香招牌描金流英,尤为华贵,只可惜匾面空空如也,明摆着缺了个好听的名号。这对开张的新铺而言,多少不符常理。
“嗳?”绿芜也甚是诧异,自顾地嘟囔道:“这家铺子叫什么呀?”
“这块牌匾还未题名,空着呢,你若不识字倒也罢了,可眼神不好就别出门了!”一个伙计模样的没好气地应声道,听语气就知道先前搭腔的那位。
“我就说呢,方才数你挤得最厉害,原是上赶着吃炮仗来了,”绿芜嘴皮子既快又准,堵得人没由来地吃瘪:“瞧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张口尽是硝烟味!”
“你这人——”那厮落得下风,不肯罢休。卿凤舞迎前二三步,轻飘飘地说道:“她这人就这样,素来不和人计较什么,除非是被狗咬了。你多担待。”
“…………”对方面色铁青,横眉冷对,正欲发作,又碍于眼前之人衣着华丽,装扮贵气,想来必是大户人家无疑。这般忖度着,他瞬间也没了此前的气焰,悄没声儿地走了。
绿芜狡黠的目色如泊,倒映着卿凤舞失神的面容——
“换作我,就将这里改成个好地儿,丝竹管弦,欢声笑语,便是要‘花间提壶’也比不上的气派,也不失为送给这大京城的一份大礼了,你说,对吧?”
这是清明前夕,自己同白既明所说的话。彼时,此处还是一家惨淡的金银店,而她对大京城抱也曾有无限的期盼。卿凤舞都记得。
而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了,新旧更迭,徒赋忧愁。
“我们走吧!”
不知思绪游离几何,卿凤舞终究还是回过神,风轻云淡地和过往割裂开来。毕竟在她眼下,便是连一家老铺子也有辞旧迎新的觉悟。
生而为人,孑立于世,本就潦草,何不断舍,将这一趟走得轻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