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齐牧归此举着实是近乎癫狂了,难怪彼时怨声载道,席间,有一老吏怒而叱道:“老王爷可是怕我们活着出了这个院门,便会口舌生端,搬弄是非?!但今日乃御史寿辰,赴宴之人非富即贵,且多是朝中重臣!汝此行径,堂而皇之,无异于藐视圣上,等同造反!敢问老王爷以一世威名和满门荣耀,来换取我们在座几十口人的性命,当真划算?!”
“划算与否,岂容尔等置评?!”齐牧归怒目圆睁,拂袖直指卿凤舞,厉声喝道:“竖子误我!!!今日局面既成,老夫身负命案,欺上枉下、党同羽翼、构陷忠良、残害手足……任凭其一,死罪难逃!不反,又与造反何异?!”
齐牧归说罢,话锋调转,矛头直指先前那名老吏:“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老夫确是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只要在座各位……无人能活着走出去,今日这院中所发生的一切,外人自然是无从得知。以尔等十数性命,换老夫一线生机,何尝不足谓之‘划算’?”
听闻此言,众人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如今,齐牧归势必拿众人的性命来换自己乃至整个王府的声名,旁人再百般激他、劝他,也终是于事无补了。
无疆不以为然,睥睨齿笑道:“齐老王爷……哦不,说来我还须得唤您一声‘四叔’,我虽自小生养在太后宫中,素来与各位叔伯生分,但我身上流淌的可是与四叔你一般无二的皇家血脉!不论那信中所写属实与否,但凡侄儿我今日出不了御史府,四叔可就真正把‘藐视圣上’‘残害同胞’的罪名坐实了!”
众人听着,纷纷点头颔首。无疆乃是当今圣上长孙,其父早年病逝后,他便被太后带在身边亲自养着,虽说此前并不受圣上待见,但东宫遭变后,文武百官齐谏重立储君,太后党竭力推举无疆,适才以让他入了圣上的眼。
“宵小之辈,口出狂言!”齐牧归忿色斥骂道:“去年今日,立储前夕,若非老夫一念之差,私以为时机未至,留你亦不足为患,便不曾大举发力,否则,岂能有你雌黄小儿捷足先登之理?!今日,老夫便要亡羊补牢,杀鸡儆猴,拿你祭刀!!!”
话方落罢,只见他自侍从鞘中拔剑,锋指芒刺,倏地向无疆刺来。
不好!卿凤舞心下一沉,看来齐牧归为护着身家荣耀,自甘成疯入魔,竟是连半点情意都全无。不及多想,卿凤舞几近本能地挺身而出,疾步上前,一招奋力肘击在前,回旋扫腿在后,利落地将齐牧归手中长剑卸了在地。
“哐啷!!!”
“放肆!!!”
随着厚重的落铁声,齐牧归一声喝令,只见从院外川流似的涌进一支私兵。他们个个身着护甲,头戴盔巾,手持兵器,其面目虽不能辨,架势却无不令人闻风丧胆。
见状,卿凤舞立即回身挡于无疆跟前。今日之局是她设下没错,然究其所以,一则是为达成与长生阁的交易,她成为墨白插进齐王府的一把刀,而墨白教她炼就天下无药可解之毒,以报父仇;二则泛泛如她卿凤舞,骨子里却也淌着嫉恶如仇的热血,打从御史府藏书楼探得密信,她便渴望要为那素未谋面的誉王做些什么。
恍惚间,卿凤舞只觉有阵风旋即就卷至跟前,待她回神,却是齐长风只身挡在自己的前面。他抻开双臂极力地护着她,不甚健硕还颇有些许阴柔的脊背像山脉般,为她建起城池。
“凤儿,有我在,你别怕!”他微侧回首,笑而顾她,明眸中闪烁着异常的坚韧。
“我虽不完全赞同他的自负,但……”与此同时,她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的低语:“你确无须害怕,因为你从来都不是在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