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却是听得呆呆愣愣,良久,方才问道:“当真只是意外么?”
“爹,查过了。应当真是意外。当时牢里的人都觉得我们出不去了,多有怠慢,是馊食是常事。谁也没想到二叔会因此就……”
顾窈娘说着说着,原本强作的平静有了裂痕,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她太累了,二叔一走,她便觉得自己是家中支柱,一刻也不敢放松。她去求瑞宁公主救父母,去盘算如何动用顾家的米粮救更多的流民、如何让这些米粮都进入真正的流民口中,她 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此时,终于有了值得信赖的长辈,能够让她歇一歇了。
她实在是哭得太伤心了,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顾夫人满是心疼,也顾不得方才避讳着不愿让顾窈娘闻到的味道,轻抚着顾窈娘单薄的后背,不住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娘来了。”
顾窈娘将顾夫人抱住,埋头哭了起来。
顾夫人一下下替她顺着背,望着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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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夫妇才刚到家收拾妥当,到了用晚饭之时,顾家却来了一个客人——王成献。
早前,她便知道王成献与二叔是相熟的。若是在青云县时相熟,那应当与自家父亲也是故交了。
顾窈娘客客气气将王成献请进了门。她一面引着王成献往里走,一面说道:“劳您惦记了,还专程过来一趟。”
王成献淡笑道:“顾大哥到朔京,此前没能尽力,如今无论如何,也是得过来一叙的。”
顾窈娘领了王成献到花厅坐下,浅笑道:“您先坐坐,我去催催爹。”
王成献点头:“好。”
顾窈娘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一眼王成献。顾窈娘其实在王成献刚到顾家时,便吩咐了人到后院请顾先生。只是顾先生来得慢,她便客气说去催催。
按照常理来说,此时王成献应当是客气说不用,然后二人再推拉一番,说不定顾先生便到了。
可王成献居然直接应了“好”。顾窈娘只当王成献与父亲十分相熟,才不拘泥于这些小事礼节之上。
而他离开之后,王成献几个深呼吸过后,紧攥的手才微微松了松。他偷偷打开手掌,在衣袍不显眼的位置擦了擦,留下了浅浅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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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先生居住的院落里,顾夫人正劝着顾先生:“人都来了,你就去见见吧。”
原本穿戴整齐的顾先生索性脱了鞋,到了榻上盘腿坐下:“不去。”
顾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您贵庚啊?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没得叫人笑话!”
“我就不去!看那小子就烦!不去不去!”
顾夫人“啧”了一下,便要上前拉他。
“爹!”
顾窈娘拉长了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顾先生噤了声,手脚麻利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就说我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