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大人这个愣子,其他朝臣看出了圣人的决心,都闷着头没有说话。遇上这等很可能会被驳回的事,他们更习惯于私下求见圣上,若是圣人采纳,那便是自己功绩考核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若是被驳回,也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面上无光。
圣人一锤定音:“好了!朕意已决!此事交由瑞宁处理。”
瑞宁公主出列应了下来,周大人却好像有了新的目标,依旧梗着脖子,将和板举过头顶,高唱道:“臣有奏!”
场中诸人的双眼便又都集中到了周大人的身上。
周大人背脊挺直,字字句句说得铿锵有力:“女子短视,自古便应安分于后宅,怎可染指朝堂之事?女子乱政,乃是乱局之始。公主此前已主持了赈灾之事,如今收效甚微。公主如今大龄未婚,妇德已是有亏,岂可再担要职?陛下三思呐!”
众人便瞧着圣人的面色,随着周大人的话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周大人这话,便是纯粹将瑞宁公主当做一个普通女子来看待了。没有从她自身的才干出发,说她不足以担此重任;也忽略了她天家之人的身份,要她避嫌或是认可。而仅仅是说,赵瑶,作为一个女子,不该议论政事。
“周爱卿的意思,是朕的女儿,不配在朝堂立足了?”
圣人语气森森,不辨喜怒。他知道周大人历来将男女之别看得极重,可也不敢这么明着顶撞自己。今日,倒是胆子很大。
周大人自认感受到了来自圣人的强大压力,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退让。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君臣之间流动着紧张的气息。
原本揣着和板静观其变的王成献见圣人脸色越发难看,忙跨了一步,出列说道:“周大人所言,微臣倒是有不同看法。”
“哦?”
贞隆帝示意他说下去。
“公主自幼得圣上亲自教导,文韬武略不输男子,天家血脉不可侵犯。更何况,如今女子科举已开,男女皆可入朝。依周大人的意思,岂不是对圣上新政不满?”
周大人瞪了王成献一眼,从鼻孔中低低哼了一声,慌忙将手中和板高举过头,屈膝跪地:“臣不敢!微臣绝无此意!”
圣人冷冷道:“好了!散了吧。”
周大人面上闪过一闪而逝的不甘之色,却不敢再多作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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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宁公主跟着贞隆帝回到了永安殿,贞隆帝进了殿中,便将头上的冠冕摘了下来,作势便要狠狠一摔,可一想到如今国库的存银,便又轻轻将冠冕放到了御案之上。
在一旁等着的德宝见此一幕,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看到圣人将冠子放到了案上,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忙招呼着身后的小宫人们上前,将冠子收拾好,便悄悄退了出去,将室内留给贞隆帝和瑞宁公主父女二人。
瑞宁公主显然此时心情不是很美妙,倒是贞隆帝瞧着她,笑着打趣道:“可是难过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从来不用考虑别人的情绪,只有对这个钟爱的女儿,才流露出一些难得的慈父柔情。
可平日里从不需要他来做安抚旁人情绪之事,此时有心,却是做得不甚熟练。
瑞宁公主点了点头:“我觉得周大人好像说得有理,可是又好没道理。他可以说我没本事,所以不能交给我去办。可怎么能说我是女子,所以不能让我去办呢?”
贞隆帝叹了口气:“那爹替你把他杀了。”
“爹!”
瑞宁公主拉长了声音:“父皇,若一人反对,父皇可杀一人。可若是天下人反对,父皇难道还可杀天下人?”
见贞隆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瑞宁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位老父亲,这是在逗自己开心呢:“爹!你怎么这样!”
贞隆帝笑得欣慰,室内的氛围轻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爹将你推了出来,你注定走得会比你弟弟艰难些。可爹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你比你弟弟,更有慈悲之心,爹希望将大成交给你。”
瑞宁公主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