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推门而出,地上放着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躺着一封信还有一个玉佩。
细细端详,这白玉缠枝竹节佩看着十分眼熟,晋文姜想起来了,这乃是弈王的随身配饰。弈王被绑架了。信上写明,酉时三刻,城南绿庭,以天辕拳相易,只身前往。
晋文姜收起匣子。从暗巷穿过,来到昨日安置弈王的秘密据点。果然,客栈暗道里空无一人,出口的门虚掩,却不见打斗的痕迹。敌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劫持人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匣子放在殿门口,想来一定有暗线在秘密监视。
谁在觊觎秘籍,又是谁居然知晓秘密据点所在?黑暗中,少女的面孔晦暗不明。
绿庭,位于东都城南郊外三十里处。过去曾经是供贵族取乐消遣的欢意场,尤其以歌乐、舞姬闻名,慕名者纷至沓来。常有贵客贪图温柔乡一掷千金,也不乏有远客为一睹佳人芳姿千里而来。热闹时,整座宅院处处莺歌燕舞,花图锦簇,车水马龙。如今却只剩残垣颓壁,一派衰败的景象。
晋文姜捧着竹简在宅院门口停顿了下。
定了定心神,她推开了满是蛛网与灰尘的大门。一座废弃的喷泉池映入眼帘,曲径通幽,长廊尽头连着一座妙音台。高高的筑台,两侧的帷帘尚在随风飘荡,依稀残留着过往的繁华。晋文姜一步步走上高台,四下里望去,并无一人。突然,眼前一黑,头被套在了厚厚的套子里。黑暗中,有人麻利地绑了自己的双手、双脚,还狠狠地在自己身上踹了几脚。晋文姜一个站不稳,摔在地上。
“天辕拳已交出,可以放人了吧。”套子里略有些闷,晋文姜微微喘着气。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从这里出得去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捏着嗓子在说话的。
“徐东,你说话不算话吗?”晋文姜平静地说道。
“哈哈哈,好聪明的女人,变了声都没骗过你。”男人讥笑着,“只可惜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徐东对敌人一向不留情面,哪怕是女人。”
“我知道你恨我夺了你的帮主之位。”晋文姜不为所动,“可你难道不想知道,老帮主临死前告诉了我什么秘密吗?百年前,丐帮第一任帮主以天辕拳立教,四海皆服,打遍天下无敌手,可传至后辈,为何一代不如一代,早已不复当年的威力。否则,就凭你,又如何伤的了老帮主?你不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吗?”
“你知道?他跟你说什么了?快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徐东恶狠狠地威胁道。
“河图洛书。昔日,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以画八卦,谓之河图。伏羲正是以此图悟出了八卦拳,八卦拳实际上以内功心法为主,练硬气,但后人参不透河图洛书,自然不会明白八卦拳的真谛。没有了内功心法支撑,八卦拳的外招技法被照猫画虎地流传了下来,也就是你现在手里的天辕拳。这就是为何天辕拳没落的缘故。”晋文姜缓缓道来。
“你知道河图洛书在何处?快说!”徐东把刀架在少女脖颈。
“交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你至少要让我见一下弈王吧,否则我怎知你是否又在使诈。等我见到弈王殿下,就带你去找河图洛书。”晋文就镇定地说道。
徐东犹豫着。这时,一声咳嗽自角落响起。
“不知哪位贵客在此?”晋文姜朗声说道,“让我来猜一猜。我想起一个人,这人乃是十几年前大梁扬州城里风头最盛的舞姬,这舞姬不仅美貌,尤善舞姿,一曲照月舞名动四海。在她最美丽最得意的年华里,一个男人出现了。这个男人是西秦戎狄的皇室之人,电光火石,爱情的火花在两人碰面的一瞬便迸发出来。皇室里哪里容得下歌姬舞姬这样卑微的女子。为了与心爱的女子厮守,男人放弃了皇室身份和优渥的生活,隐姓埋名,来到北晋。”
四下里寂静无声。只听得有手指骨节捏响的声音。
“为了让心爱之人不至于太过寂寞,男人豪掷千金修建了一所欢意场,数不清的歌姬舞姬在这里迎来送往。他便是裴士,这庭院就是绿庭。”晋文姜顿了顿,“绿庭生意十分红火,两人婚后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天赋极佳,尤其武艺高强,十五岁便在武选中拨得头筹,成为历朝史上最年轻的武状元。一切都顺心如意。可不曾想,戎狄叛乱后,晋武帝亲征西秦,西秦灭国之际,裴士内心惴惴十分不安,深恐连累到自己。”
“所以,他向晋武帝献上一名最出色最美貌的舞姬,以示忠心。”晋文姜深吸了一口气,“谁曾想,这舞姬竟然以毒液覆唇,与他共饮过一杯酒的晋武帝不久便毒发身亡。朝廷追究下来,判了满门抄斩,绿庭的主人、妻子被处死,所有歌姬舞姬充为官妓。只有一个人——他们的儿子,年仅十六岁的裴以恩仿佛人间蒸发了。”
“裴以恩,你今日欲杀我,究竟是为报国仇家恨,还是受人指使?”晋文姜的语气平缓地问道。
“你说呢?”角落里传来沙哑的声音。“你说错了一个地方,当时逃出来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歌姬。是她在危急关头救下了我。可你知道,我逃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杀了她。”
沙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她暗恋我甚深,可我没料到她竟如此狠毒,向晋武帝献上舞姬的想法就是她提议的。只因她发现了我和悠儿相恋,嫉妒发狂,所以提出把悠儿献上去。悠儿就那么死了。她是不想背弃我们的诺言才甘愿赴死的。我怎能不为她报仇呢?”
“可你不该说出来。知道的太多有什么好处呢?”冰冷的剑刃即刻落在晋文姜身上。
忽然,一阵箭簇刺破空气的细微声响起。紧接着,耳听着,刀刃碰撞的声音响起,途中还有火折子燃起的尖锐声。
好一阵子后,嘈杂的乱音渐止。头套被解开,熟悉的脸庞,温柔的目光,熬过生死关头的晋文姜忽然委屈起来,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何蕴道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帮她解开手上脚上的绳索。一边轻柔地安慰她,一边帮她揉一揉淤青的手腕和脚踝。
晋文姜站起身来,四处搜寻,仍然不见弈王身影。“别担心,我已放出火折子,清时堂的人马上会来此,到时再仔细搜寻。”何蕴道安慰道。
“你没受伤吧?你是如何寻到此处的?”回去的路上,晋文姜关切地问道。
“是你放的玉蝉。这玉蝉平日里只是如玉般沉静,只有以血诱之,母玉蝉才会苏醒过来,并且分泌出特别的气味,公玉蝉会被气味唤醒,并循着气味来寻母玉蝉。我荷包里的这只公玉蝉就是如此领我来到这里的。”何蕴道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没错,我在进入绿庭门口时咬破了手指,滴在母玉蝉身上。”晋文姜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公子,忽然觉得心底有了强大的依靠,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怕,因为她知道有另外一个人是她永远的后盾。
“弈王是怎么毫无痕迹地被人转移走的,那个装着信和玉佩的匣子是如何突破重重守卫被放置在宫门口的,眼下,须得尽快查清。”回到宣正殿,晋文姜眸色深深地说道。
“你怀疑内部有细作?”何蕴道一下子反映过来。
“没错,还有,昨日兵分三路,掩护弈王回东都,第一路遭到伏击也就罢了,本来就是为引开追兵的。按理说第二路是天衣无缝的,却也遭到截杀。而且据秦七回报,前来截杀的人使得乾坤圈,相貌体型、衣着打扮与之前曹岑在陕西金家遇到的杀手基本一致,所以可以断定,第二路遇到的杀手来自大梁。”晋文姜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