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房栅栏的缝隙处,李治看着面前落魄的兄长,俊朗的脸上神情凝重而又诚挚。他说:“阿兄,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不管你犯了甚罪,终归都是我的同胞兄长,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不论你落到何种境地,我都会想办法关照你的。”
听罢,李承乾双手抓着牢笼的木栏,隐晦地说道:“雉奴,阿兄希望你能,能…”他很想说,希望雉奴成为新太子,不要让李泰得逞,但迫于环境的无奈,他没有说”。平生头一次,他知道为李治着想了。
对此,李治心领神会。他扬起剑眉,好似间谍对暗语般说:“阿兄是希望我请求大人,改善你们的饮食和起居是不是?”
李承乾听罢,暗赞李治聪慧机敏,不禁宽慰地一笑点了点头。
李治遂将带来的包袱从牢房木栏的空隙处,努力地递给李承乾道:“这是我让人给阿兄与姒妇,侄儿做得衣服和食物。再怎样艰难也要好好地活下去。等回到长安,我就进宫请大人,改善你们一家的生活。”
李承乾喉头一阵发紧,那张脏污却不失俊逸的面庞也因心里的感动,皱成了一团儿。他吸着鼻涕哽咽道:“雉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李治却摇了摇头道:“兄长莫与我客气,只要你们好好活着。你放心,阿耶对你是有情的。他即使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也是不忍心杀你的。你知道吗?齐王也在临淄反了,可是阿耶却赐死了他。”
“是吗?他真的还是对我…”
李治重重地点了下头。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得,朝牢房里望了一望不解地问道“怎么没有见姒妇和象儿呢?他们…”
李承乾道:“关在别的地方。没事,等要去黔州时就会见面了。”
李治“喔”了声儿,他意识到,戏演到这里是该落幕了。最终,他只说了一句“阿兄,你珍重”便转身往监狱大门处走去。
领走时,李治从袖子里拿出一定金子,塞给那看守监狱的将卒,贴耳吩咐了几句。那将卒看着手中的金子,一双眼睛好似看到肥肉的狼般冒着绿光,舔着脸,笑得心花怒放地应了声:“诺”
走出右军监狱的大门,李治回过头看了一眼挂在顶端的牌匾,李承乾那张满是脏污,披头散发犹如乞丐的落魄摸样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废太子,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别说太子被废会落此下场,就算是皇帝又如何?一旦失去权力,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会变成陌路人,甚至最后要老命的人,就是登上皇位的儿子!
想到这里,李治只觉得遍体生寒,他不由得紧紧地蹙起了眉头。眼下最要紧的是,进宫向皇帝陛下请旨善待废太子。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犹如蝙蝠般“划拉”一声儿落到李治身前。李治抬手从左边腰间拔出佩剑,指向面前的黑衣人喝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全身笼罩在长袍中,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地狱传来:“晋王,我劝你不要管闲事,废太子注定都是要死在我们手里的。还有你,你们谁也别想活!”
李治眯起的双眸中,迸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寒芒。他剑指黑衣人,话语中带着足以威慑天下的凌厉:“是谁派你来的,是魏王李泰吗!”着实将刚才还嚣张得想要刺杀他的黑衣人唬了一跳。
他有些蒙了,犹如傻子般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面前身着华服,气度不凡的高大少年。他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这真的是晋王吗?那个被陛下养在身边,半点风雨都未曾经历过的晋王?主人不是说他…
李治呵斥道:“说啊,是谁派你来刺杀寡人的!”此时,他手里的那把剑的剑尖儿已挪到了黑衣人的胸口,若非还想从黑衣人嘴里套出他想要的答案,李治会毫不犹豫在此时此地要了他的狗命。
“你真的是,是晋王吗?”
李治被他问得有些哭笑不得了。但,他还是不想这么快就让他看透自己的身份,转而反问道:“你不是刚才已确定了吗?”
“你…”
李治挑眉盯着他,嘴角含着一抹自信的弧度:“拔出你的佩剑,我们比试一番。若是你赢了,寡人就亮明身份生死全由你处置如何?”
“如此,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晋王李治手持佩剑,神色严肃地盯着黑衣人。瞬间,两人如旋风般舞动起手中的剑,剑影交织,闪烁着冷冽的光。黑衣人招招致命,完全不顾所谓的比试,一心只想取李治的性命。
李治心中凛然,却也凭借着敏捷的身手不断躲避和回击。
双方的剑在空气中激烈碰撞,发出铮铮鸣响。黑衣人发现李治竟在剑术上如此出色,过了几招之后逐渐力不从心。他两根指头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儿口哨,便又有几个黑衣人从右军监狱的其他拐角处窜了出来。纵然李治剑术再如何高明,也难免在打斗中顾此失彼。
对方的人数不多,抵得过李治一人的攻势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最开始与李治“比试”剑术的黑衣人见李治专心对付自己手下的人,还总背对着他。于是瞅准了机会,挥剑就要往李治的后背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