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微微蹙起了双眉问道:“褚大夫如何说?”
忽的,长孙无忌从席子上欠身,逼近了李治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出一句“有天子气!他说你的字有天子之气!”一双俊逸的桃花眼紧紧得盯着李治,一瞬不瞬地捕捉着李治听到此话后的表情和态度。
李治顺势往后倾倒身体,做出十分惶恐的样子擦拭着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凤眸中满是惊惧,话都说得声音颤抖起来:“这,这,舅伯,这种话岂能是乱说的?你,你可别,别害我啊…”
“是真的!”见李治对此这般惶恐,整个人都在听到这话之后倒在了席子上,感觉不像是在作伪。于是继续道:“褚遂良乃当世不亚于欧阳询的书法大家。他的鉴赏能力,你还有所怀疑?”
李治前胸起伏着,一面说,“不,我不是怀疑褚大夫。我…”一面见好就收得从地上站起身重新回到长孙无忌身边坐下。他眨巴着双眼说,“所谓帝王之气不过是我在写的时候,放肆了些罢了。”
“放肆…”长孙无忌若有所思得口中喃着。他揑须转动了下眼珠,遂抬起脸看向李治,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放肆,有的时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规矩了是可以使得万年船,但成不了大事!老虎若不放肆,如何做得山中之王?鲤鱼若不放肆,如何遨游深海跃龙门呢?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每一个有野心的藩王梦寐以求的事情。难道,雉奴就没想过,有一天能够像你父亲那样,坐在天子的位置上吗?”
李治赶紧摇了摇头,维诺道:“太子之后还有魏王,如今他是陛下最为倚重的藩王。我,我哪里比得上他?前日我进宫请安,听陛下身边的人说,陛下将新太子的人选定下来了,就是魏王。”
“再说,我,陛下给我的定位就是他的好儿子,未来新君的好臣子。我怎么敢有非分之想,做出忤逆妄为之举?”
说完这番话,李治用眼角余光扫了长孙无忌一眼。就长孙无忌刚才问他的那一番话,曾经他的太傅兼养母的薛婕妤也问过他。
那时,他的回答,与今天的完全相反!
长孙无忌说的对,老虎不放肆做不得丛林之王。如今的他,不就像被关在御兽园笼子里的老虎,只能在吼叫中得以放肆?长孙无忌乃关陇门阀之首,如今更是位列三公,位高权重更得关陇门阀拥护。倘或他愿意助我打开牢笼,如放虎归山。争取东宫,必然少废许多功夫。
李治记得,曾荣曾告诉他,去年皇帝陛下在封长孙无忌为司徒时,还特别让中书令房乔为司空,与之并列三公,这摆明着就是在搞制衡,不想让长孙无忌等关陇门阀独大。想必,长孙无忌也是知晓父亲心思的,故而情绪不佳与房乔等人斗了一年!如今太子被废,眼看房乔拥护的魏王颇为陛下爱重,许诺太子之位长孙无忌心里不着急才叫怪事。
他此次前来,又说了这么些话不就是想试探我,想知道我是否符合他心里对将来傀儡皇帝的要求吗?嗯,这步棋必须落子慎重!
见李治低头不语,脸上露出了柔弱之人的犹疑胆怯之色,长孙无忌眯起了双眼,嘴唇抿得很紧。有了李治这番话,他在心里开始催促自己了。现在,连晋王都知道,陛下将太子之位许诺给了魏王。
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待到生米煮成熟饭,魏王进入东宫的那一天就是关陇门阀走入鬼门关的第一步!
“舅伯,舅伯…”
“晋王切勿妄自菲薄,事情还没定数,一切皆有可能!”
是啊,一切皆有可能!
见火候差不多了,李治又加了一勺油:“齐家治国,我只管修身齐家。至于治国平天下,乃是父兄所能及。”
长孙无忌舒了一口气,心想这晋王还真是一点野心都没有。看来,世间许多俗话也不能一概而论,就好比说这字如其人在他这里…
送走长孙无忌时,已过了傍晚酉时。李治吩咐官邸的仆人们,抓紧时间在今晚就将废太子喜欢的吃食和衣物,以及送给侄子李象的玩具和嫂子郑氏喜欢的一些珠翠步摇打包准备好。
“大王这是要…”
李治道:“明天去右军监狱看望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