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姑娘,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你会轻功,就别管老奴了!”
“少废话!”
陶陶不是没有想过走房顶,可若让她对一个老迈的人见死不救,她往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可恶!可恶!”陶陶一遍一遍的砸着窗户,好不容易砸出一个洞,她忙回过头喊郭槐:“公公!有人来了,有人来救咱们了!”
到底是年迈无力,郭公公捂在口鼻上的手,已经没了力气,虚弱的靠在墙角,微微点头。
陶陶丢开椅子跑到他面前,扯住自己的a衣摆,刺啦一声撕出一块长布帮郭槐缠住了口鼻:“公公!撑住!太后还在清仁宫等着呢!”
郭槐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呼吸也越发困难,他拉着陶陶的衣袖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奴追随太后三十余年,她,不是,一个,无情之人……当年,她,真的想放过,你母亲。也,也是她,对外宣称,章,章家无一人,生……还。”
“郭公公!”陶陶一面摇晃,一面呼喊外面的人。
直到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浓浓的烟雾中,冲进一群人,陶陶这才脱力晕倒。
待陶陶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郭公公如何?”
曹贵妃安抚着她的肩膀,劝她先吃点东西,郭公公的事稍后再说也不迟。陶陶心下明了,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想起郭公公临走前说的话,“我违背了誓言,背叛了太后,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忠不义,老天爷罚我,是我罪有应得。”
如陶陶所料,那把火是郭皇后所为。如今曹贵妃有喜,若是生下皇子,必当会被立为储君,而她堂堂一个皇后,义父被杀,姑母被囚禁,自己喜欢的男子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在这宫里,她还有什么可盼的,既然如此,那就拉一个人陪葬吧,那个让她一无所有的人,活该被烧死!
那日,郭皇后被废,同年腊月,她在冷宫中以头撞柱,含恨而终。
也是在那日,陶陶带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莲花碗去见了太后一面,这件瓷器质地清透,颜色素雅,美在收敛、含蓄,给人一种简白之美。
“小时候,你娘最爱说的一句话,一餐一饭,四季平安。所以她当年烧制的第一件瓷器,就是这盏莲花碗。”此时的太后敛去了往日的荣光,若不是在这清仁宫里相见,她的模样看着与宫外那些慈祥朴素的妇人并无二样。
“我娘的死因,我都知道了。”
太后身形恍惚了一下,她愣了好久才慢慢望向门外:“郭槐啊郭槐……其实哀家当年,是劝你母亲走的……”一行清泪缓缓落下,“可那时候,哀家是这大宋的皇后,哀家没有选择。哪怕哀家心里清楚,以她的为人……”
“您后悔过吗?”
“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哀家当然后悔!可哀家也为大宋选了一个宅心仁厚的皇帝……一切罪孽哀家愿意承担。”
面对眼前这个可怜的妇人,陶陶对她的恨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她的一生被牢牢捆绑在皇宫里,永远也无法走出去,她是这大宋的太后,也是这皇宫里最孤独的女人,这份孤独将伴随她的整个余生。
“这是我最后一次进宫了……您,多保重。”
太后双手捧着莲花碗,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自言自语的说道:“人老了老了,还变得爱哭了……锦昕啊,你有一个好女儿。”
一餐一饭,四季平安……清透的瓷器上映衬出何锦昕当年的模样,若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若是不入宫……罢了,往事如烟,落子无悔,哀家,无怨亦无悔。
此生欠下的,下辈子再还给你吧。
明道十二年,清仁宫太后刘娥,薨。
宋仁宗率群臣将刘娥下葬,陪葬宋真宗永定陵,谥号章献明肃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