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的位置上坐下,郑和平微微松了口气。
他说谢谢并不是向那壮汉道谢,而是那壮汉的正式名叫作谢谢。
谢谢还有一个叫谢莱曼的族裔名。
他自称是一名牙医,也是一名收债人,两项工作从不冲突,通常,他都是一边拔牙,一边收债,牙拔完了,债基本上也就收齐了。
“我在。”
谢谢的声音可以说是猛男温柔,就像是男版的小爱同学一样充满了讨好。
郑和平轻轻打了个哈欠:
“我睡一会儿,你来帮我守夜。”
谢谢点头如捣蒜:
“平哥,你放心,我从不会在朋友睡觉的时候吵闹,肌肉里也塞得有脑子。”
“我不喜欢别人叫哥。”
谢谢立即颔首会意:
“我记住了,父亲。”
郑和平有些无语,默默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谢谢又试着叫了几句父亲,见郑和平都没有再搭理自己,于是耸耸肩膀,转过身子,侧卧着也睡了。
等到整个牢房如雷的鼾声此起彼伏的时候,
郑和平猛然睁开眼睛,亮出藏在手心的眼镜碎片,冷不丁地往谢谢的脖子上抹去。
那眼镜碎片仿佛一把锋匕寂静地划破空气,转眼便横在谢谢的脖子上停了下来。
看着谢谢死猪一般的睡相,郑和平嘁了一声,把眼镜碎片收起来贴身藏好。
这个时候,他总算放下心来,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事情似乎暂时告下了一个段落,但远不到终结的时候。
他转过头望着铁栏外的走廊。
那暗处汹涌的地方,似乎有一扇随时都有可能打开的门,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躲在门后蠢蠢欲动,准备对他宣判:
“我现在以涉嫌谋杀的罪名宣布,你被逮捕了!”
他很清楚,大爷的死和他无关。
在他用“匕首”洞穿大爷心脏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对方已经死了。
有人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弹孔。
正是这个弹孔要了他的命。
郑和平扭过头,看着监狱尽头的盥洗池,月光透过铁栏窗,在台面残留的水渍上渡了一层暗红的血腥。
他很笃定,人不是他杀的。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法医,那么在庭审的时候,他很快就能洗清冤屈,无罪释放。
但是,
既然极乐会费尽心思地把他搞进监狱,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他出去。
对方一定还会在其他地方搞鬼,比如说把法医收买了。
或者,更极端一点。
在开庭阶段,直接把为他辩护的律师收买了。
本来作为起诉方的执法所主张无罪释放,然后在辩护律师的极力辩护下,法官一锤定音,给他判处死刑。
头痛。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铁窗,有那么一瞬想要通过暴力从监狱里杀出去,但跟着又打消了这个莽夫般的念头。
现在第一轮庭审都还没开始,贸然越狱无疑是愚蠢的,这将会把整个守望互助联盟的司法体系拉到对立面和自己为敌。
不能急,不能急,郑和平在心中安慰自己,我至少要和检方为我安排的免费律师见上一面,看看自己有没有无罪释放的可能,再做接下来的打算也不迟。
他开始谨慎地在脑海里构思、措辞,预演着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可能,等想到足够累了,他便耐下心来开始等待。
而等待的最好方式,那就是睡觉。
……
次日。
郑和平一觉醒来,发现对面通铺多了一副担架。
赵杰缠着绷带盖着白布躺在上面,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一点萤光淡淡漂浮在他的眉间,比他曾戴过的所有帽子都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