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三人安静沉默,呼呼风声回荡。
“走的太早了,可惜。”突然后排一道叹气的声音响起。陈星只当没听见,反倒是丁文博冷晒一笑。
“陈大炮,十五岁出道,一路过关闯将,拿下省武术锦标赛冠军。”
“十六岁,华北武术交流会,硬扛半步崩、快打翻子拳,人称小闯王。”
“十八岁,武当山拳王争霸赛,八招败你查拳王路平,拿下魁首,没错吧?”
说着他瞟了一眼王路平,不管他涨红的脸,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二十岁,受邀来沧州切磋,都说八卦手黑八极恶,可都没想过他够狠啊,断条胳膊歇了个把月,却打得我沧州同辈组团儿看星星。”
“二十二岁,陈家沟老爷子大寿,陈星无端受辱,陈大炮车轮战怒锤六宗老,给老陈出气,是吧?”
前面开车的司机会心一笑,点点头。
“二十三岁,西北技击大比,拳打蔡李佛、棍挑六合枪,无坚不摧,换来个陈大炮的名头儿。你家老头子大比前说缠拳是小拳种,没错,但是他说人家是花派,只配场演,这不是送上门被打脸?”
说着话儿的年轻人收住话头儿,一阵冷笑。王路平被别的面红气粗,气冲冲地低吼。
“丁文博,你够了啊,说陈大炮就说陈大炮,别拿我家老爷子打趣。”
“呵呵,那陈大炮就需要你可怜了?你一个万年老二,只怕巴不得他早点儿走吧。要不是赶巧了,真不稀罕带着你。”年轻人一脸嫌弃地挪挪身子,远离王路平。
两人之间火药味儿越来越浓,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
“滴滴滴。”一阵急促的喇叭声猛地响起,打破了车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陈星皱眉按着喇叭,声音带着少有的怒气。
“够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不信陈大炮真的死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都知道我陈家太极和无极通背缠拳同源同根,为何唯有陈恪尽得其中三味。
我家老祖宗曾说过,学武之人,行拳需守正居奇,为人则要九正一邪。持正容易,可这一奇一邪,咱们这一辈儿做到极致的,唯他而已。”
“陈大炮啥样人,你们都是知道的。他又孤家寡人的,得病以后,联络过谁?”
王路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丁文博别过头,眼圈发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珠峰。”良久,陈星突然开口。
“我也去。”丁文博马上应和道,三人里边,要数他跟陈恪关系最亲厚,是亲兄弟也是好朋友。
王路平沉吟不语,闭上眼睛,身子深深陷入后座。
德盛武馆。
空荡荡的练功场里,一腰杆笔挺,怒眉白须的老汉儿怔怔看着喷绘里的年轻人。
“放心去吧,你安排的,师傅都给你做完了。”
直到天光大暗,老人方才离去。
对面的足球馆门口亮起了霓虹灯,右侧的招牌不知为什么暗着,只有左侧几个大字闪烁着。
“落日归山海”。
珠峰顶,日落金山。
东风漫卷,吹得帐篷沙沙作响。满脸胡茬的陈恪瑟缩在一角,这已经是他登顶的第三天。
“如果注定的结果是死亡,死在这里也挺好。”强烈的高原反应下,他已经几度晕厥,干裂的嘴唇不见血色,无意识地喃喃着。
“不会的,你的归宿不在这里。”对面有人轻声说道。
“你是谁?”陈恪费力地睁开眼,他有些分不清是发病,还是现实。不知何时眼前多了一个人。
“我啊,我就是那只偷吃你指甲的田鼠啊!”
一团乳白色的烟云,缓缓东移,像飘扬的旗帜,遮住了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