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被扭曲着。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在被压缩,变成一幅画。
吕布能将自己从三维压缩至二维,那他同样可以将他人压缩。
吕布对自己的压缩是一种保护与躲避,但施加在别人身上,就成了一轮不折不扣的攻击。
土石、气流乃至眼前的空间,都被吕布纳入了自己的这一击中。
画,只是画,画中却能够编织出一个世界,世界也同样能够跌落成一幅画。
要怎样形容这一击呢?
尽管吕布在挥戟,但那绝不是任何物理意义上的打击。
心力的对抗,是心与心的抗争,意象的重要只有在此刻才体现出来。
所以他才有着这样的动作,吕布肌肉的每一处线条都展现了力量的美感,不像是在厮杀,而是在为画作提供一个完美的原形。
吕布以符合思想的动作意象,更进一步地发挥着王允的心力。
明明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境地,时间却慢了下来。
在董卓面前,时间都显得宽容起来,因为引力就连时空都能够扭曲。
世界都凝滞了,吕布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像是被保留在琥珀中的昆虫般无力地挣扎着。
董卓却在叹息,他有些不满意。
“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心力呢?”
“别人的东西再强大,也不属于你。”
时间继续减缓着,吕布从原本数尺的移动幅度,削弱为数寸,然后又几乎变得微不可察起来。
这就是归墟带来的视界。
董卓为吕布准备的陷阱可不只是区区一枚妖星,更有这停滞一切时间流动的归墟视界。
连时空都能扭曲的强大引力,如果在现实中真实出现,应当在瞬间就能将脚下踏足的这颗行星都彻底撕碎。
但扭曲现实的心力却能做到仅取其部分,弃其冗余之物。
这一招正是董卓所创的武学,“归墟·琥珀”。
中招的人就像被松脂吞没的虫豸一样,最初尚且能挣扎,但当时空闭环彻底凝固,就无力回天了。
真正的时间停止,连光都将不再流动,那是完全与现实大相径庭的世界。
落入陷阱中的吕布似乎已没有任何一丝反抗的余地。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吕布,真的就如此败了吗?
答案确实如此。
可在吕布的身上,却有着以董卓为目标,远比这场切磋更为致命的东西在等着董卓。
但连光都无法逃脱的陷阱,吕布又该如何挣脱呢?
当然是因为世上有一种东西,比光还要快,那就是思想。
吕布是画中人,画是二维,世界是三维,它们之间只需要折叠与展开,就能实现转化。
那么,这样转换的媒介是什么呢?
自然就是思想。
思想,在大汉的重要毋庸置疑,它是心力的根由。
王允的修行正是因为创造吕布而出了问题。
人,是复杂的。
就像曹操,他能某些人投以绝对的信任,即便对方做出了怎样容易惹人误会的事情他都不会怀疑;可他又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质疑他人的用心。
但偏偏追求心力,需要的是纯粹。
于是,已大把年纪却仍旧狂傲的王允想要创造出通往绝巅的造物。
他不满足于只有自己踏入绝巅,他要让自己的造物都拥有绝巅之能。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创造出了吕布这个思想,一个绝对纯粹地追求天下无双的思想。
但当吕布真要面世的那一天,王允却畏惧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画出了一条真正的龙,当他为其点睛时,其将腾空而起。
于是他放弃了。
他选择中断这个流程,然后将自己的道脉传承下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收下的养女实在太有天赋,她最终为吕布赋予了自我。
吕布,是一个植根于人心灵的思想“病毒”。
他存在于王允的身上,也存在于王静姝的身上。
如果这对父女想,他们只需要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亦或者一句话,他们就能破坏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的心防,将其自我彻底摧毁。
那之后,名为“吕布”的思想就会复制增殖,进入那个人的心灵之中,将其变为另一个版本的吕布。
天下无双,是了,这确实是一种天下无双。
因为在最后,世界上将不存在除吕布以外的第二个人,只会剩下各种版本的吕布。
王允发现了这一点,但他却已被侵蚀。
他本想亲手了结自己,但在“吕布”的侵蚀下王允却想着留下自己的传承再去死。
在这个过程中,王静姝就不幸地沦为了又一个牺牲品。
吕布本能地渴望战斗,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扩散自己的影响。
王允是第一个,王静姝是第二个,而董卓,将是第三个。
董卓确实强大,但因为自己的缘故卡在了武道圆满,始终不能踏出最后一步成为绝巅,即便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心中仍有悔恨。
这份悔恨在现实生活中便成为了一份对董毅的恨其不争。
这份悔恨便是他心灵的空洞,然而有着饕餮经与归墟神意的董卓就像块精铁锻成的骨头,哪怕再香,也根本咬不碎。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空洞几乎无法被利用,因为董卓已将自己的精神锤炼为归墟,任何杂质进入其中都会被粉碎。
偏偏吕布不同,他只是一种“结构”。
倘若将人的思想比作房子,吕布就是一张高楼大厦的设计图。
董卓的思想大抵可以比作一座由白骨铸成的四合院,四合院变成了大楼。虽然结构变化了,但真正组成自我的基础物质却没有变化。
王允变成了吕布,王静姝也变成了吕布,可他们在表现上仍旧具备着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