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中书舍人、天章阁待制、国子祭酒颜长道卒。
在东坡先生的一众朋友里,杨元素、颜长道、孙莘老这几个人都是文思泉涌、文笔老练的主,但就是书法水平臭得很,其中尤以孙莘老最为严重。他本人写的字,过后甚至都不认识了,所以东坡先生与他见面时,老孙常常是为此而叹息。
如今,颜长道的去世,这些老颜过去写过的字迹,虽然看上去很丑但是也成了陈迹,睹之使人不免一阵哽咽。
苏东坡的同年兼好友晁端彦现出任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成了东坡先生的上司,东坡寄去了贺启。学生秦观也自蔡州奉诏来京,被除为太学博士,校正秘书省书籍。
东坡闲来无事,就将自己在黄州时期所作诗《寿星院寒碧轩》抄录下来,赠给通悟禅师。将以前唱和回先生的诗,重新书写赠给了偶遇晋陵(今常州市区)沈东老之子的沈偕。而沈偕所述的“回山人”就是八仙中的吕洞宾,此人字洞宾,道号纯阳子,自称回道人,河东蒲州河中府(今山西芮城永乐镇)人,道教主流全真派祖师,八仙之一。
五月二十九,正在为得到朝廷一百道度牒而欢欣鼓舞的杭州百姓,突然间又听说:两浙路转运司与提刑司向朝廷汇报说本路今年大丰收,不再有流民。请求尚书省收回度牒变卖的钱粮,以备其他时候支用,尚书省更是没有奏报皇上就下令取消了度牒。
苏东坡闻讯后,赶紧又向户部上了《奏户部拘收度牒状》,想恳请皇上季太皇太后可怜自己的孤忠,让那些缺粮的百姓得以活命按照原来的敕命发放度牒,也可免去圣上的恩命反复无常、失信于天下的风险。
过了三天,杭州城终于盼来了开挖西湖所需的度牒五十道,可以用来招募役者与缺粮的饥民开工了。同日,苏辙被除为龙图阁直学士、御史中丞。
两件好事的接踵而至,使得东坡先生又诗兴大发,喜赋《贺新郎·夏景》: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
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这几天,润州知州林希(字子中)老是寄来他的诗作,东坡作为老朋友与世交,都逐一唱和了一番。钱蒙仲来杭准备赴举,东坡先生就次韵了刘季孙的诗赠之。表弟程之邵(字懿叔)要赴夔州转运使任,东坡书写了一首诗为之送行,表弟程之元(字得孺)其时为广南东路提刑。
黄履(字安中)以翰林学士、龙图阁直学士知苏州,他给苏东坡来了启,等到到任后,又给东坡来了启,苏东坡回启相贺。
六月初九,苏东坡从朝廷的邸报上看到,哲宗皇帝发了诏书两道,大意是:
如今的水旱横生,灾难频发,民情不能上达,难道是朕的治理不当?还有就是,难道是怪朕的政令松弛,官吏们为非作歹而自己不知,徭役过重,人民困苦劳顿而自己没有觉察,忠言被阻塞,贤才被压抑而得不到重用?
苏东坡读到这些,一时间感动得痛哭流涕。
他知道,哲宗皇帝自即位改元以来到今天不过五年,发出这样的诏书已经有五次之多了。面对这样如尧舜禹汤一样的圣君,作为臣子最不忍心去听到这样的话。
于是东坡先生觉得,如不想今后再听到皇帝说这样的话,就将自己在地方上的所见所闻,州县官吏是如何日夜伤残人民的肌体,离散人民的父子,破坏人民的生计的情况,冒死上奏朝廷。
苏东坡总结了一下,主要上书了四件事:
一是凡是现欠公家市易钱的民户,不再区分什么折纳和籍纳,一律按原来的规定施行,过去所收利钱及估卖到各种各种物色钱,已经达到官府本钱的数额没有丧失的,除了已经另外有人承买交割外,全部特予给还。不足官本的,允许贴纳收赎,同时不限年限。
二是熙宁四年以后至元丰三年以前新法规定,积欠盐钱有均摊人赔偿的,现今因贫困无物可交,经过多次朝廷恩赦,比照市易等钱,只交纳产盐场规定的本钱,其余一律免除。如今恳请圣上整饬有关部门,不再装模作样地审查贫困与否,不让奸吏们再咬文嚼字以阻塞朝廷的恩惠。因为贫富的状况是一目了然的,别让奸吏在篡改诏令,一切按原有的朝旨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