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我可以坐这里了吗？”克里德曼伸手叩响了玻璃，门的另侧，两位少年对视一眼，其中矮小的那位起身将门打开了：“当然可以。”

“谢谢。”捕获人心只需要一个笑那么简单，宛如通行证，有它便能周游世界。

“呼——还好这里有呢！巡逻太久差点找不到空位，我还得庆幸，当然，得感谢同学您。我叫克里德曼，斯莱特林的学生，嗯…”目光向下，克里德曼正好瞥见白绿条纹的围巾。

“看来你也是同院学生，那更好了，以后请多关照～”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很像是燕麦犬——特别是讨人欢心这点。

寒暄过后，澄澈的金眸也注意到了另一人，靠向对方身旁沉默许久的人。

“………”克里德曼张开口，说不出一句话，竟是与照片上分毫不差，而那真实的第一眼，自此统治了最深的本能。

骨肉相磨，鲜血淋漓。情绪交杂揉藉，灌满内心。往日的画面也随之扑来，弱小的人类悸动着，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最熟悉、亲切的恐惧回来了，带着恨不尽，也爱而不得的渴望——而它直达真实，直通最深的执念。

从缠绵的情感中脱困，克里德曼很快反应过来，在那双狭长的双目察觉到异常前及时收回了目光。“嗯…沐风，这位是你朋友？”

“嗯，他叫林楠。”

“林楠。”第一次郑重念出那名字，心中的黑洞竟被填充了半刻——自己，诡异地完整了。

少年的瞳孔也在这时游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可他只是笑笑，向对方伸出手。“林楠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嗯。”真是冷漠，见人没接手，克里德曼努了努嘴，嘴角划过转瞬即逝的扫兴。

“你别介意，林就是这样。你是新上任的级长吧？毕竟有这个，但我之前没看到你。”

指的正是胸口的徽章，克里德曼略带骄傲地点向它，点了点头。

“正是！”那能很快扯到他感兴趣的地方，而特快列车上的相遇也也让自己正式靠近了目标。

级长的开学工作很多，带新生去完寝室，唯一的聊天时间只有晚餐时，尔后，又得迅速投身巡逻列队。

“瞧，我当级长了。虽然滥用职权不好，但如果你们三个有谁要夜游，通个气，我抓到绝不罚。”

但并不有人在宵禁后还浩浩荡荡出现在走廊，这种挑衅只会被洛丽丝太太的嗅觉捕捉到。

“嗯，很不错，那么提前感谢你了，克。”金闪闪的徽章被西斯把玩在手里，克里德曼又像条燕麦犬了，享受着那人的抚摸。

而近一周的自己的人气又增，在决斗场上本就有无数粉丝观看，如今，靠着这层身份，幽默风趣的谈吐，轮谁看都是个公正廉洁、温柔大度的级长形象。

可这一切全都止步于这日，随即将到来的普通巫师等级考试，也注定五年级初期就得开始温习。

“西斯，我不会挂科吧？”自己不善占卜，可今年O.W.L的成绩又将影响去留，决定自己是否能够继续学习高级课程。

“我的占卜成绩也一般，但只要合格就不会有大问题，不是吗？”蓝瞳的白狐俏皮地眨眨眼，脸上没有半点担心，仿佛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吃，压根没放在心上。

“西斯！”瞧见人一副了然模样克里德曼急得大吼。“那可是——！算了…”反正，这三人也不是最佳选择，也都不擅占卜，要问谁有资格或许只有那家伙了。

“嗯……”克里德曼继续盯着西斯，只是眯起眼，上课的钟声也随之响起。

“该走了。”不敢拖沓，一路上没有耽搁，赶在最后一秒，几人踩点进了教室。特里劳妮照常搬出开场白，用于忽悠那些新生。

擦肩而过时，镜片下的目光短暂停留在了那人身上，被盯的不自在的克里德曼回过头，正好看到她偏头。

“怎么了？”在旁的西斯察觉到地靠了过来，克里德曼只是耸耸肩。“没事，反正一直不看好我。”似乎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找好座位，克里德曼也坐定了身。

课程进行到一半，又到了水晶球占卜。“西，你说什么？要我帮你占卜？”克里德曼低头注视着镜面倒映的自己，也为那双眼睛陷入沉思。

半晌，才叹出口气，触摸着灵球——“太阳…巨大的快乐？还有……啊…！”白雾再次笼罩在球中，他看着它刮起腥风血雨，被连绵的灰雾覆盖。

“难怪麦格教授说占卜是最不靠谱的学科……”他的声音很轻。对于自己而言，妄图窥探未知就和在阴天时找到太阳一样是天方夜谭。金色眼眸垂下——不得不承认，即使有加强练习也难以掌握占卜。

“没有了，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西斯，为我看看，我这位级长未来会有什么收获吧？”西斯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向突如其来的阴影。克里德曼随即顺着那人的仰头，同样，瞳孔中映出了冷目注视自己的人。

“……特里劳妮教授？”惊讶即逝，克里德曼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示意对方继续。

“你出来一下，解答一下水晶球上的图案。”不起悲喜的瞳孔望向桌上的水晶球，仿佛她在暗示什么——用于宣判自己的死期。

克里德曼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到球体面前，神色严肃地观察起来。“我将在不久遇到阻碍…迷茫……就像是毒药浸透人心……不过最后一个……？”

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可再想辨别，血色的雾气突然聚集，逼得他向后仰头。

“一只…山羊？”不幸的代表物，可他很快皱紧眉，抬起手，比划了一下那个形状——似乎狼更加准确。

“我很抱歉孩子，但目前看来你没有足够天赋继续学习占卜。”声音惹得学生大呼小叫——公开否定，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更别提他还是级长。

黑发的少年站在面前，他的笑容一如既往，亦如第一次，自己见到这孩子时，也是这样。

“是吗？”不响的质疑引得人群目光瞬间投向站着的级长。他没有反驳，只是站着，看着向自己敬爱的教授。

“那是什么话？他是…默然者……？”第一道，也像一个信号，随后出现更多，窃语起来。

“他是天赋过高…还是根本没有…？特里劳妮教授从没对学生说过这种话………”

恶意的回音环绕在耳边，克里德曼却像无所谓摸着下巴，眼眸顺势抬起，视线也穿透那一张张脸庞——憎恶的、嫉妒的、疑惑的、悲伤的、不安的、鄙夷又或是忌惮。

可他突兀地笑了，收回摩挲着下巴的手，定定看向那人。“没关系，我能理解，也能明白，我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教授。”

不知为何，克里德曼突然远远看向人群。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久久，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一人身上，那人也像有所察觉，抬起头来。

唇部不明显的张合落在黛西眼中，连成几个字——【没事】。

“……？”少女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错愕，末了又低沉下来。见人不信，克里德曼故意耸耸肩。

他看起来并不在意，葵金色眼眸中的不安也降了三分，但不可置否，那人的眼神此时有些意味深长，也不乏戏谑。

而看着她，克里德曼几乎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继续寻找下一个。

所谓的朋友看着很平静，略过几人的瞳孔，浅蓝色瞳孔的主人突然颤了颤蠢，克里德曼依稀能辨认出是什么——【还好吗？】，专属于他的调侃。

被目光簇拥的人偏过头去，走下台，方才还讨论的人瞬间熄火，在经过自己身边时还有些不安，可很意外，他没有开口，只是拿起被自己遗落的书，得意地晃了晃。

然后，重新走到那人面前立正，颔首行礼。“毕竟早在第一节课上教授您就说过我流着恶魔的血，后来又改口说我拥有疯子的大脑，这一切不足以证明我不够资格吗？”

没有厌恶，没有不耐，工具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情绪，只是将笑容露得更多。他的话也像带着某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人群之中的目光莫名多了同情。“很抱歉，我没有足够的天赋拨开迷雾，看清真相。那便祝福被梅林恩赐天赋的人努力学习吧，我会离开，不再打扰。”

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隐隐看向那位天才，没有抬头，又在几秒内收回，随后转身，远离了这群人类。

毫无理由——第五学年的第一节占卜课就因“挑战”失败而彻底告终，从此，不得踏入半步。

虚伪的笑容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斑驳的憎恨，指甲已经深嵌掌心，留下月牙状的血痕，恰如一颗火星。

强烈的恨意驱动空壳来到壁炉前，火光映着瞳孔中纠缠的恨意，染红他的眼，也将他手中的书本照得通红。

可半晌，动作止住了，克里德曼脸上也升起怪异的笑容。“没关系的，克里…德曼……这只是…九牛一毛……你失去了太多…它只是一本书…将恨意倾斜在它身上……毫无意义……”

“没错……还有时间…还有机会…被夺走的我必定要抢回来，一定中…一定向你证明……”不连贯、混沌的笑声从那张干涩开合的嘴中发出。旋即转身，脸上又调整回了原先的平衡。

初步计划已经拟定完毕，悠然地走在长廊上，心里想着那人后悔莫及的表情，抬动足只有一个想法——绝对，绝对要回去。

学生们还在上课，休息室也已没了视线，有求必应屋是个不被闲人打扰的好去处，兴许，得出的结论能够推翻占卜那套故弄玄虚的真相。

优先去了寝室，拿上要用的资料正准备折返，途径休息室时，一声冷喝让他立住脚跟。

“………”沉默不过眨眼时间，克里德曼若无其事的笑笑，耸着肩走上前。

“帕兹同学？怎么了么？”倒是没想到会有同样不在课堂上的，惯例问话，那人始终一言不发，他只好露出招牌微笑。“需要我帮忙吗？”

“我忘带书了。”好在他回话了，看样子是急于上课才导致的丢三落四。

“我帮你拿吧？告诉我在哪就好，毕竟女生寝室我进不去，男生寝室就不在话下了～”笑话没能调侃到对方，气氛骤降温，发冷的面色让他顿感不妙，不得不说真是拙劣的演技，碍事的小鬼。

念头一闪而过，克里德曼躲开迎面挥来的拳头，再眨眼，书本已不翼而飞。

“那么…克里德曼级长先借我用用咯～”明明是戏谑的语气，却又带着对自己嘲讽意味。

小丑还在摇晃手的战利品，好将滑稽诠释的淋漓尽致。浸在光下的人也没说话，平静的宛如一尊石膏雕塑。

“请还给我，那是我的书。”漠然的声音突然响起，兴致乍失，方才嬉皮笑脸的帕兹也在这时回头——带着探究，目光落在那人病态白的肤色上，墨黑色的发丝垂下，正好掩住了他眼中的高光。

“请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还是相似的话，只是少了和煦的语态。分神间，那位级长已挪步至自己一臂距离，余光瞥向身后，壁炉近在咫尺。

“请，给我。”工具没做什么，只是冷目注视着，转动手臂再次索取。

“我…我…”冷意凝成刺步步逼近，颤抖的声音几乎不成调，带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气势——难辨的想法，那家伙根本没有人类的表情。

“凭什么给你！这是我的！”下意识地反驳给他莫名的自信，几步之外工具看着他摆出攻击姿势，却没任何反应，反而抽腿再次向前。

“不要！不要过来——！”那人已经踏入危险区域，身后的火光也像突然点醒了他。

“烧了也不给你！”手松书落，书本向着火海跌去，突来的变故让克里德曼愣在当场，一时，没有任何行动。

但顷刻反应，不起波澜的瞳孔掠过一丝惊讶，只记得自己向前跑去，然后伸手、捞回，动作在几秒内便已完成，利落快速。

但火苗还是迅速蹿了上来，火蛇融入血肉，不过眨眼，只闻到皮肉焦苦的气味。那本书还被紧紧抱在怀中，拍灭手袖上的火星。

一切发生太快，皮肉上还是留下了灼痕，书本外层虽无碳化，但也接近灰白，一碰就碎。

“………”大致翻阅了一遍，夹在内层的资料没有损坏，字迹也都清晰可见，确认无误，克里德曼这才定定看向愣神的人。

“请不要再这么做了。”那人踏步而来，发寒的语气就那么贴在耳上，轻言道出警告。

帕兹身形不由一颤，想逃，腰身已经被人死死扣住。从后方偷袭成功，小蛇的头靠在对方的肩上，亲昵地蹭了两下脖颈。

“我受够你们的游戏了…”眸子里结起的光攸地锐利，轻轻割过表皮，一丝真实的痛觉也随之出现在脸上。但很快，光日耀阳再次光顾，它快速散去，连带着痛觉也无迹可寻。

那似笑非笑的人一同松了手，斥力将他推开，短暂停留在耳边的热气也已冷凝成气，待回过神，他也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