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如果光靠徐正卿一个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若是等到自己日后爬到那个位置上再去做,又嫌太慢了。
不如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既能集思广益,寻找到更为切合的落实办法,又能获得他们的认可,再让这些人主动去做这些事,一举两得。
毕竟,偌大一个朝廷,也不尽是贪官污吏,能做事的人还是有的。
若能让工部利用天下工科官员,来执行测划之事,这便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怀安兄对算术、图绘之学也有所研究?”张居正看过地图下方,见到画的一个用相似三角形原理去求山体高度的简易图模型后,主动问道。
他看东西的仔细程度,和思考的深度,往往都要较常人要走多一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就是想着怎么能够偷懒,找个不爬山也能丈量山体高度的法子想出来的,算不上什么研究。”
徐正卿并没有沾沾自喜、自吹自擂,继续向众人详细解释。
“这三种图纸中,又以水利工事中,那些小河桥梁一类的最为不靠谱,我们都可以联想,我们家乡中的河流,受到气候的影响很大,桥梁也可能会被山贼盗匪毁坏,所以这些图纸,需要放到地方去,及时更新,才有具有实际的效用。”
他的这番主动的分享,很快便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肯定,关于这段时间中,他们在查看邸报、塘报时,所思所想也一并说了出来。
这种相互之间分享见解的谈话,时间往往是过得最快的,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夜禁的叫喊声都已经传了进来。
既已到了这个时候,看到外面夜色已深,众人自纷纷站起来告别,一并出到翰林院的门外。
斯时。
一阵刺骨寒风吹来,冷得众人都止不住冷颤,再行作揖告别之后,骂骂咧咧的开始分道扬镳。
这时。
走在徐正卿身侧的张居正欲言又止,到了将要分别的乡道路口,看到还停在徐正卿住宅门外,缩着脑袋等候他回来的门客,还是说了句话:
“想想先前,某也和他们一样,还曾劝说怀安近墨者黑,怎料如今朝野人人争相趋墨,两相比较下来,怀安当初坚持自己的选择还真是对的,诸般才学,如今若是不走在那条道上,如何寻得到施展的机会?怎么都比严府高阁后,众生再来变相要好啊。”
他的这番话藏了几分纠结。
徐正卿也听得愣了愣神,大抵是没有想过,一向骄傲的张居正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
经过简单分析也就能明白。
人们总对于那位久在翰林的张居正带着很多光环的,但现在站在他身侧的这个人,纵是再骄傲,再聪明绝顶,那也只是一名初入官场,便开始见识官场黑暗的寻常庶吉士。
眼界、目光等方方面面,都是具有很多局限性的,心念又因为见识了这场政斗,而有所动摇,经历和见识是填充智慧和现实最好的老师,就好似龙场悟道之前的阳明先生,一代圣人,也曾因为格竹七日七夜,最终啥也没捞着,还大病一场。
从这番说话中,徐正卿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才学是得到了张居正的认可的。
虽然这些才学不尽属于他,更多的是历代人民的智慧,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而用相反的视觉来看,徐正卿也不需要去认可这些在青史上留名的能人的,毕竟历史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能力,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引导走上自己这条道上,最终给予这些人发挥才学的舞台。
想到最后,徐正卿淡然一笑:“如今,严府的门槛虽高,但只要还有怀安站在里头,各位兄长就还有机会,不是么?”
话音落下。
张居正侧目看了徐正卿一眼。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道已行到了开叉处,是该各回各家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