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衣物被剪掉,如今被包上厚厚的纱布。桑延摸了摸。被孙御医止住。
“我晕了多久?”
“很久了!”孙御医接过侍卫递来的汤药,语气感慨,“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桑延这才知道,自己睡了七天。先皇头七都过完下葬了。七王爷平定四王爷造反有勤王之功,先皇遗诏封为摄政王。太子依旧是太子,摄政王下旨自证,等太子及冠参政便会交权。如此,前朝才稍稍接受了摄政的名头。
正在喝药,外面传来有人行礼的声音。
穿着紫色朝服,腰间白玉带,头戴紫金冠的摄政王走进来。
桑延立马要起身行礼,温衡快走两步将人按回床上。“好好养伤,别乱动。”还顺手替她把被子掖好。
“七……摄政王。”桑延拗口得喊出新称呼。
“你还是继续喊爷吧。这官名你喊出来不好听。”温衡从孙御医手上拿过药碗,神色温柔。
桑延吓一跳,内心盘算着这几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爷,我自己来吧,这不合规矩。”
温衡轻巧躲过对方伸过来的手,温声道:“你这伤是替本王挡箭受得,本王给自己恩公喂药有何不可?”
话已至此,桑延只好受了。
孙御医悄悄抬眼,却被摄政王眼底的温柔惊到。终于知道之前的怪异感来自何处,摄政王从进了偏殿就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气质。全无七天前双目猩红得告诉自己“要么治要么死”的凶狠模样。听说勤王那天夜里,主殿的血一直流到殿外。摄政第一天,朝堂上就有两个老臣殉主。对外说是君臣情深,随先皇去了。
这样一个雷霆手段的人,如今正轻声劝解受伤的青年多休息少操心。
“等你伤好了,想要什么赏?”
“爷赏什么,我就要什么。”
温衡仔细想想,“说起来你从进京就一直住在王府,还没有自己的院子。”说到这他有些歉意,“之前在信阳,也没送过你什么。”
摄政王之前的封地在信阳,桑延也是住在王府。此次进京是先皇诏书,意思是自己不行了,叫两个弟弟来见最后一面。谁知道四哥看皇帝不行了,太子还小就直接逼宫了。白白让自己捡了个“勤王”的由头动兵。
“四哥此前约我同盟共分天下,还好是你及时劝解本王。不然真会造成大错。”如今局势已定,摄政王说起之前的事情也不在乎身边是不是有人。
毕竟当时要不是桑延拼死劝解,他是真的有心跟四哥一起干。
桑延突然抓住温衡的手,一副感触良多的表情,诚恳道:“四王爷叛乱其心可诛。爷与先皇兄弟情深,勤王之举更是出自忠君爱国的一片赤诚之心。”
立意一下子被拔高这么多,温衡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顾及桑延伤势顺着她说。
两人手交叠在一起,温衡突然说:“桑延的手太小了。”
打盹的孙御医不小心打翻一个杯子,连忙跪下高呼,“摄政王饶命!”
温衡原本是要动怒的,只是:“你是院首,你死了谁能解这毒!”
“我的毒还没解?”
孙御医半站起来的腿一听到这又跪回去。一把年纪紧张得胡子都在颤。对着桑延哭诉道:”您这脉太乱了。说句难听的,这跟在破土堆子上搭了个房子,外面看上去是好的,甚至还挺漂亮。可是保不齐哪天一场雨就连地基都没了。“
他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同时拥有两道脉象,体内的毒更是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好治哪个难治。七天过去了,这位能醒过来,不是他医术多好,而是全靠体内毒素互相牵制居然给人牵制活了。
当然这种话孙御医在御前行走多年肯定是不会说的,毕竟自己全家人的命现在都挂在这位青年身上。
“请摄政王再给些时间,臣一定尽心竭力为这位将军寻找药方,调养身体。”青年被抱进来的时候穿着铠甲,应该是摄政王府的亲卫,不过现在喊句将军也不为过。
“爷刚不是说给我赏吗?那就这位大夫吧。”桑延指指跪着的老头,“太医院这么多人,他能让我醒来,想必是有点本事的。”
“不知爷可舍得?”
桑延歪着头,脸上带着打趣的笑意,原本苍白无色的面貌顿时鲜活起来,温衡向来不允许别人直视他,但是在桑延这里例外。从前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经过那一箭他想自己应该是明白了。
眼前桑延的眼睛和替他挡箭的那个夜晚重合,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里面倒映的都是他的身形。
“就算你不说,本王也是要把人留给你的。”
“只是你自己都住在王府,哪里还有地方养一个大夫?”温衡忍不住摸向纱布,这下面就是那道箭伤。
桑延侧身躲过对方的手,“大夫不让动伤口。”
温衡点点头,他自己也行军。知道忌讳,刚刚只是没忍住。
把药碗放回桌上,他也想好地方了。
“本王正好要搬去新建的摄政王府,空着的七王府改改给你做别院?”
“是不是于理不合?毕竟我无官身。而且,就算是一品官员不配用这个形制的院子吧?”
温衡站起身,腰间的玉佩垂下,眉眼间的温柔敛去他又变回那个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没什么于理不合,本王说你配你就配!”
紫色的衣角消失在视野,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请安声桑延安心躺回去。
“孙大夫,起来了。”
刚刚还畏畏缩缩的孙御医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利索得站起来,跳到床边,粘上去的白胡子在桑延眼前晃悠。一张老脸挂着不符合年纪讨好的笑:“统领,我演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