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恐惧、不解。
情绪洪流,一轮又一轮冲刷着李景阳的灵魂。
“你在害怕。”
边令则的声音异常平淡甚至冰冷,分不清他是问话还是陈述。
李景阳的嘴唇还在不自觉轻微抽搐着,他强自镇定,声音颤抖着道:“干...干爹。”
李景阳本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这个冷漠的中年男人,只是凭着他的本能和习惯,抱着心里仅有的那道持续多年的光亮,问道:
“我奶奶,她怎么去世的?”
边令则冷冷盯着他,沉默了数息,淡淡道:“我杀的。”
李景阳心里的仅存那道光亮霎时熄灭了,他的身体一瞬间绷紧,不自觉捏紧了双拳。
恐惧和不解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仇恨和愤怒。
仇恨、愤怒、悲痛。
李景阳如恶虎般死死盯着边令则,他没有说话,他其实还有很多疑问,当前的景象和直觉告诉他,今晚超自然的天象多半和边令则有关,而且边令则似乎还会飞。
当然就算边令则没有站在树梢,就算不会飞,他李景阳也不会是一个魁梧中年男人的对手。
李景阳的声音没有再颤抖,所有的疑问最终只汇成了三个字,他故作硬气地向边令则问道:
“为什么?”
问的是为什么杀自己的奶奶,只此一问。
边令则显然听懂了,他静静地俯视着李景阳,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却是答非所问地道:“很好。”
“但还不够好。”
边令则说完转头看向天空的另一边,那轮煌煌大日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它的光亮也越来越黯淡。
边令则回头看了李景阳一眼,只见那双还残留泪光的大眼所饱含的仇恨竟然像要凝成实质一般,让他此时如铁般僵硬的心都颤抖了一瞬。
边令则点点头,满意道:“更好了。”
说完他单手轻轻一震,便将不知何时戴在左手拇指的青玉戒指取下,捏在手中,朝着太阳的方向大手一挥,戒指朝着那轮逐渐远去的太阳飞去。
玉戒在空中迎风而长,愈来愈大,竟大过了那轮太阳。
戒指飞到太阳前方,只见那只原本不起眼的戒指竟然缓缓收缩,牢牢捆住了太阳!从地面看去,像是给太阳镶上了玉边。
被捆住的太阳复又随着戒指缓缓拉大,拉近。原本火红的太阳似乎在渐渐熄灭,在太阳中心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边令则立在树梢,视线先是看向远处,朝着李景阳来的方向,不知向着谁,高声道:“我先走一步,你就别来了。”
说完从李蕾尸体的手上也取下一枚极相似的青玉戒指,同样的左手一挥,戒指不知怎的便稳稳戴在了李景阳右手的大拇指上。
李景阳看着他的确是从奶奶身上取了一枚几乎一样的戒指丢给他,但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奶奶戴过。
李景阳还未有反应,边令则提着李蕾的右手随手一挥,便将李蕾的尸体扔进了天上的漩涡之中。
“奶奶!”李景阳目眦尽裂,撕心裂肺地吼道。
做完这些,边令则再次用他那淡漠的目光深深看了李景阳一眼,道:“戒指是一对。”
“看见那个漩涡了吧,你奶奶的尸体进去了。如果想报仇,就跟我来罢。”
说完身形一闪,便来到了那漩涡之前,悬空而立。
李景阳在地上仰望着边令则和那个黑得令人发慌的漩涡,他有种直觉,如果进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
但没有丝毫犹豫。
眼看边令则将要进去,李景阳急迫道:“我要去!怎么去,我怎么才能进去!”
“你手上的戒指。”
“把它对着另一边的月光,念出‘时空之弦’四字即可。”边令则说完,身形便朝着漩涡一闪而逝。
李景阳缓缓抬起右手,对着月光,月光洒在青玉戒指之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让人感到莫名的宁静与祥和。
李景阳轻轻地道:
“时空之弦。”
青玉戒指一瞬间光芒大放,柔和的光辉包裹着李景阳,托着他缓缓朝着黑色漩涡飞去。
李景阳飞在空中,想回头再看一眼自己和奶奶住了十多年的那栋老楼,却只见夫妻餐馆格外显眼,正处在昼夜分界线上,似把天地分为了两半。
“报仇。”
李景阳飞入漩涡之前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