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才低头看去。他们左侧胸肌下的肋间,数把手术刀深深的嵌入了皮肉之中,只露出半截刀柄,闪着明晃晃的寒光。
刚我从外侧举剑劈去,只是要他这学渣统领露出破绽。他别开我的剑的一瞬间,刚好对我毫无保留的敞着胸膛,而高高举起臂膀的岭巨魔,从下而上仰视,他的肋间隙就更是暴露无遗。
如果要我给他们一个建议的话,我会建议他们,不要在面对医学系对手的时候敞开心胸。
而剑被击飞的瞬间,又刚好使我持剑的手空了出来。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便足以让我唤出【柳叶如雨】,以平生最大的气力朝他们倾泻而下。
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以学识之力凝成的柳叶刀,本身就要比一切寻常的武器更为锐利,只要找准弱点,便能以细小的刀刃,刺破皮肤,割裂肌肉和筋膜,扎入敌人的内心深处。
这小小的刀刃啊,就似嘲弄他们一般,点燃了他们胸腔的腾腾烈火。而我此刻,双目微眯,不紧不慢掏出一本《外科学》来,饶有趣味的翻页。书本果然是学渣们的眼中钉,他们双眼充满血丝,几乎要彻底狂暴。
而激怒他们,嘲弄他们,他们在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情况下,一定会像电视剧里头演的一样,做出那件愚蠢不已的事来。
拔刀。
“刺啦!”果不其然,他俩几乎同时握住了刀柄猛力一拔,将手术刀甩手扔向远处。接着,便抱着必杀的决心,不管不顾地朝我冲来。
我倒要看看他们没病能走几步。
“呃啊啊啊!!!!”“怎一么一回一事——”他俩走出五步不到,便跪倒在地,脸上双双戴上痛苦面具。学渣统领的胸口早已血流如注,泄洪一般一股一股的喷射而出。而岭巨魔的伤口则偏上一些,没有太多血流,但却似有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般,窒息感如潮浪激涌。
学渣统领的伤口在左锁骨中线第五肋间稍内侧,刚好物理意义上的扎进内心深处。而岭巨魔的伤口在稍上方,正好刺穿的是紧邻着肺的胸膜腔。
正常情况之下,胸腔始终是一个密闭的腔。当锐器刺入之时,尚且有这把锐器作为封堵,不至于形成完全与外界连通的通道。可一旦将刀拔出,胸腔将直接通过这个空洞与外界相通。外界的空气便能源源不断涌入负压的胸膜腔内。
密闭是形成胸膜腔负压的必备条件,而肺只有在形成负压时才能正常的膨胀,维持呼吸的需要。当与外界相通导致负压消失,这些外界的空气便会像给肺部套上紧箍咒一般,不断涌入,令肺部逐渐的塌陷,萎缩。
而刺穿心脏且拔出锐器,其中的血液便会喷涌而出,迅速塞满心包腔,进一步导致心脏的压塞,在血流如注的同时使得机体迅速便可陷入毫无供血的休克状态。
我恰巧将《外科学》翻到了对应的那页。胸腔与外界相通的后果,想必电视机前的小朋友,和经常被捅刀子的人们都知道了。
开放性气胸/进行性血胸。
他俩的面色刷的成了死气沉沉的惨白,冷汗如骤雨般淋漓而下,嘴唇青紫发绀,仿佛死神早已高举镰刀站在他们背后。岭巨魔口鼻并用,要拼尽全力把空气吸入自己体内。他脖子上的静脉似要突破体表,贲张而出。
更用力的呼吸吧。这只会让更多的外界气体挤占肺的最后一丝生存空间。
他们俩的鼻翼不住地扇动,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学渣统领两眼翻白,率先栽倒在地。岭巨魔的纵膈随着他每一次呼吸而左右摆动着,由于空气在胸腔的伤口不断进出,发出一阵一阵类似于婴儿吸吮样的声响。
我合上书,扭头去捡地上的尺之哀伤,随后头也不回的去与妖灵王和雷索斯会合。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肺已近乎完全萎陷了。他将会有如沉入无底的深海,窒息与无力感将会灌满他的整个口鼻与胸腔。
果然,对付这般的傻大个,就要用上他们没有的东西。比如——脑子。
溺毙在窒息之潮中吧。
我重新开始了倒数。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
“草您鱼怎么还不出来啊啊啊啊!!!”众渣如同尸潮一样,冲击着半球体的蓝色保护罩,在一次次的冲击下,保护罩的范围逐渐缩小,而在其中,妖灵王身上冒着【破釜沉舟】和【咄咄逼人】的特效,快要破音的呐喊震耳欲聋。
椭圆的亚空间传送门从我身旁的虚空中浮现。
“这些家伙,没有武器就更难对付了啊……”雷索斯身周的【历史风暴】刚好消失不见,可这阵风暴也仅仅能解决外围的一圈学渣而已。随着后排的学渣踩着前排的尸体再次涌了上来,雷索斯只得摆出防守的架势。
传送门中,冒着黑气的漩涡渐渐成形,一只粗壮的爪子率先从中探出。
“哇库吧啦呱@¥#?……”妖灵王绝望的嘶吼声已然接近疯狂。
“嗷呜——”
清脆嘹亮的狼嚎声传遍了战场的边际,他俩回过头来,下一秒便双双现出激动到泪眼汪汪的神色。我一勒缰绳,月影便纵身一跃,从想要围追堵截的学渣头上飞过,呲着尖牙不停甩头,将挡在我们面前的学渣们一个接一个撞飞。我拍了拍身下宽大的坐垫,向他俩发出示意。浓烟滚滚中,我向他们奔赴而来,眼里有星辰大海。
又是一跃,月影突入水泄不通的人墙,稳稳当当落在保护罩内。他们俩同时收起了武器,妖灵王率先跨上鞍座,雷索斯紧随其后,我再勒紧缰绳,月影也心有灵犀般,用尽全力腾空跃起,我们终于冲了出去,在各个营帐之间闪转腾挪着,以躲避骤雨般袭来的飞斧。
“你救驾来迟了知道吗!嘤嘤嘤,呜呜呜,哼哼哼,QAQ!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捂腰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史一把尿的,仿佛幼儿园里最后那个等到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刚刚不可避免的打了场恶战嘛……”我弱弱的解释道,带着月影冲进了马厩,把里面的马儿们惊得四散奔逃。“怎么就只剩你们俩了,其他人呢?”
“先是有一个大概是物理系的人给我们放出了这个保护罩,然后其他人在拿到任务物品之后,一个接一个都突围跑出营地了……直到只剩下我们。”雷索斯说完长舒一口气,不知是突围后的庆幸还是无奈叹息。
“这群人,跑得可还挺快。”我面无表情的说,内心却有一万头草您鱼游过。
正常来说,玩家之间本来也是萍水相逢,拿到任务物品,各奔东西,倒也是无可指摘的事情。
可是本来还指望搬点儿救兵去帮陈殿的啊喂!!!
“话说大门口在那边,我们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妖儿不解地问。
“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出来。”
面前又有一群学渣,似黑压压的虫群般聚拢过来,而当我远远看见学渣王的身影时,我内心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不!妖灵王,快朝前方释放【辞海】!快!”
妖灵王懵逼了半秒,匆忙催动内力,巨大的《辞海》向着渣潮以排山倒海之势迎面撞去,掀开一阵又一阵巨大的人浪,为我们扫开了挡路的杂鱼。当它向着学渣王席卷而来时,拎着双锤,准备给陈殿最后一击的学渣王猛然回头,一抡锤,便如预想那般将《辞海》砸了个洞穿,接着,《辞海》便在粒子特效中缓慢消散。
学渣王闭眼摇头,神情似在嘲笑我们的不自量力。可当他一睁眼却发现,刚刚半跪在地,浑身血污,气喘吁吁的那个对手不见了。
还好刚刚我们眼疾爪快……
“呼……呼……我还能……再战斗……”陈殿的面色惨白,口里喘着粗气。我们这才掉转方向往大门外冲去,坐骑店老板先前说过,我的月影因为[自然与野兽之灵]的加成,驮两到三个人倒不在话下。可如今随着陈殿的加入,月影奔跑的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边跑边伸着舌头,似有些力不从心了。
“别逞强了,还是快离开这里为妙。你是怎么做到和学渣王缠斗那么久的?这并非易事。”雷索斯回头问他,我察觉他紧紧护住的那只手有畸形和异常活动的迹象,只怕是在刚才的争斗中受伤骨折了。
“呼……为了跟这家伙一战,我什么能用的增辐道具几乎全用了,就连加爆发力量的[红牛]都喝了也才勉强打成这样……”陈殿狠狠啐了一口。“我的攻击他轻松就能招架,就像一脚踢在钢板上一样!他看起来倒是游刃有余,殊不知我早使尽全力了…也就凭着灵活性比他高一些,让他在先前没有攻击到我…他剧烈咳嗽两声,把咯出来的血沫啐在地上。“刚刚一脚踢到了他的面部,结果他就突然发癫,对我一通疯狗样的挥锤,我大意了,没有闪,挨了一下便成这样了……”
这最后的吐槽让学渣王一点逼格全无了啊喂……虽然……
你说得对,这就是学渣王。钛合金铸的身躯,肉身成盾,有破天大锤,有绝对力量。甚至所有的攻击都信手拈来毫无冷却。他可以承受九十九次攻击,而他出手只需命中一次。每一击都势大力沉,一锤未平,而一锤又至。这种家伙放到其他游戏里那不就是妥妥的数值怪嘛。这种数值怪不管哪个游戏里都让人怨声载道,人厌狗嫌吧喂!
“说起来,你们看见斓黑了吗?她不知道有没有拿到任务物品……”我正欲回答,陈殿忽而摆摆手,示意我看前方……
大门前十米内,学渣们分成两队,拼尽吃奶的力气推动两座高大无比的拒马。那庞然大物宛如两面不可逾越的高墙,靠着底下的木制滚轮缓缓的移动。其上,根根金属长矛沾着斑斑血迹,却难掩锋芒,直挺挺的对着我们的方向。
这般的高度,加上月影此刻的负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逾越了。一旦两座拒马对合,我们便会成为瓮中之鳖。而强行飞越的话,我们四个分别该挂在哪根长矛上,早已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多时,便会成为四根血淋淋的烤肉串……
不仅如此,周围的学渣们也举着武器朝我们迅速靠拢,大有形成一个包围圈之势。拒马移动的隆隆巨响令整个地面都不住颤抖,狼背上的四人不约而同的吞了吞口水,这分明是渐渐逼近的丧钟绝响。
已经全力在勒紧缰绳了……可速度仍不能加快分毫。唯一能助我们破局的技能也只有【辞海】,可是刚刚就已用过……
“咣当!”前面爆开一声异响,一只正挪动拒马的学渣看起来像被一面飞盘骤然撞击了面部,霎时后仰倒地,七窍流血。那面浑圆的飞盘对弹道的把控有如美队的飞盾般精准,在学渣之间疾速的来回弹射,此起彼伏般激起颅登的回声。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学渣的倒下,缓缓对合的拒马此刻停止了活动。中间尚存的那道夹缝,恰是一线生机!
“哈,我就知道!”飞盘仍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我们身后的学渣弹射,陈殿不禁发出欢欣鼓舞的高呼。
就在大门的门框不远处,女子轻轻扶了扶毡帽,微微招手以示回应,她背后,一尊大理石塑像如同赋予生命般挺立着,缓缓放下方才作出投掷的手。塑像所雕刻的男子肌肉饱满,线条流畅分明,刀削的脸庞现出全神贯注的神色。强健的体魄和俊美的面庞,令人一瞬便在脑海中泛起古希腊时代的遐想。塑像身子前倾如弓,左臂缓缓接近右膝,回头凝望,右臂再次高高扬起。霎时,饱满有力的肌肉和肌腱便于他身上绽开。在他定格于即将投掷的那一刹,身躯逐渐变得透明,不多时便从我们眼前消散不见,回归虚空。
“斓黑!!!”陈殿难掩激动,“掷铁饼者!我最爱的招式!!!”
【掷铁饼者】召唤古典雕像名作“掷铁饼者”向敌人掷出铁饼,在多个目标敌人间弹射并造成伤害。弹射期间有概率对目标造成暴击伤害及5秒钟的眩晕效果。每个遭受弹射的目标均将被短暂击退。弹射的目标越多,后续造成特殊效果的概率则越大。
“被动终于冷却好了。陈殿,快,就在此刻!!!”
斓黑以最快速度摸出腰间别着的画笔,于随身携带的墨瓶中饱蘸一阵,对着面前的清冷空气迅速挥舞起来。霎时间,她手中画笔舞起道道残影,速度之迅捷令人眼花缭乱,墨色凝于毫端,就如细石投入了湖面,晕染开阵阵涟漪。玄色线条随着笔尖的游走而勾勒出苍劲有力的轮廓,落笔轻重缓急间,黑白底色层层铺就,墨迹未干,而丰满的肌肉便已成形。当最后一滴墨点凝成它的眼眸时,两匹墨色良驹从画作中惊醒,朝天猛然昂起头,发出一阵悠长的嘶鸣。它的鬃毛和尾巴以粗犷的线条挥就,奔放而狂野,漆黑眼眸就如深邃的夜。四蹄之上,还有未干的墨迹,化作丝丝玄色雾气,向四周不住氤氲着。这有力而昂扬的姿态,这写意而传神的画法,大家一瞬就想到了它们从何而来。
徐悲鸿的《奔马图》!!!
斓黑飞身跨上马背,朝前一指,另一匹马带起一阵水墨色的长长拖尾,便如风一般朝我们奔来。陈殿立马会意,单手支起身子,脚尖在狼背的鞍座上轻轻一点,便如飞燕般落在马上。他单手拽住缰绳,玄马又是一阵嘶鸣,掉头和我们一道朝门口飞驰而去。
月影的力量仿佛重回了身体。一息之间,伴随嗒嗒的马蹄声,两道黑色的身影就从拒马其中的缝隙呼啸而过。
离大门还有十米,五米……冲出去了!!!
众人扭头回望,学渣营地早已被我们搅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大火噼里啪啦的吞噬着残破的营帐,阵阵黑烟腾空而起。学渣王的怒吼声渐渐模糊远去,学渣们急而追捕营地中受惊四窜的马匹。
一条一望无际,尘烟四起的大路在我们眼前延展,远眺四周,那些四散的滚滚烟尘,已然要消失于我们的视野之中。在我们几个不计代价的掩护之下,那些其他玩家比我们的撤退早了很多很多。但万幸的是,虽然刚刚九死一生,命悬一线,但还好也算是尚不为晚。
众人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我们终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