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让惜带着阮晓照和孩子一起快马加鞭直奔百花谷方向疾驰。只一个多时辰就已经远离了京城。在一处偏僻的农户人家,家里只有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他们下马进屋休息,阮晓照抓紧给孩子更换尿布和喂奶,小家伙含着奶头就是一阵狂吸,痛得阮晓照一脸通红,而罗让惜在旁边俯身看着粉嘟嘟的儿子吸奶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喜悦的微笑。等小孩吃饱了,阮晓照把孩子包好交给罗让惜,自己进去方便。罗让惜接过孩子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抱才能让孩子舒服一点。他干脆左右手交叉托着孩子,小孩黑亮的眼睛盯着罗让惜笑着,罗让惜忍不住低下头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没想到自己忘了刮胡子,胡茬子把小孩扎痛了,一下子哭了起来。阮晓照快步出来打了一下罗让惜,把小孩抱在怀里。罗让惜摸了一把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爽朗地笑了起来。阮晓照给了农户一把铜钱,老妇人递给罗让惜一大把灯笼草热情地说道:“官人把这个带上,隔三岔五地就给小官人煮水喝。你们要能多待几天呀,我帮你们看小孩,保证看得好好的。”罗让惜行抱拳礼,说了声“谢谢大妈和大伯”飞身上马,继续朝前走去。可没走多远,就听见右侧一大片竹林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罗让惜勒住马,四周瞭望,发现一队身穿僧衣的壮汉穿过竹林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木桑仁,带着十几个僧人特地从西域过来缉拿罗让惜。原来是寺里接到暗报,说是罗让惜跳下悬崖后并没死,而是逃到了中原,并把密宗严格保密之事泄漏出去,所以派木桑仁带着八大金刚护院深入中原,除掉罗让惜。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木桑仁指着罗让惜严厉指责道:“大胆孽徒,违反我密宗之规定,现在又拐走良家妇女,产下孽种,真是罪该万死。弟子们,冲上去杀死这个孽徒。”一阵喊杀声四起,吓得阮晓照怀里的孩子大哭起来。罗让惜侧身安慰道:“夫人不要怕。乖儿子——不要哭,有老爹在呢。”怀中的孩子竟然停止了哭声,这让罗大侠高兴不已,笑声回荡在这茂密的森林之中。他抽出鸳鸯刀,“刺啦啦”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快马上前,指着对方大声说道:“今天是我高兴的日子,我无意与你们这些师兄弟厮杀。你们不要听信木桑仁这个老贼的一派胡言。希望你们好好回到西域去,从此相忘于江湖。”说完,给大家行了个抱拳礼。
木桑仁对着众人大声说道:“不要听这个孽徒的,快冲上去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带头冲了上来。
罗让惜轻蔑一笑,对阮晓照轻声说道:“夫人带着孩子往前走,我在后面保护你们。”冲上几步站在了众人的面前。罗让惜一步一步逼近,众人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步步后退,木桑仁大声喊叫,鼓动众人。前排四位年轻气盛的僧人相互示意一下,提起砍刀一起杀向罗让惜。罗让惜迎敌向前,顿时,刀刃相互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震人心魄。由于罗让惜并不希望同门师兄弟们喋血中原,所以,在打斗中只是以脚伤人,不到二十个回合,就将两人踢倒在地,另外两个人慌忙退后。罗让惜一个纵身跳到已经倒地未起的两个壮汉面前,吓得两人在地上连连后退,满脸的惊慌。罗让惜抓起其中一名壮汉,高举过头,一阵狂笑声过后,将其远远地抛向了竹林。趁众人后退之际,自己飞身上马,奔向前方。不一会就追上了阮晓照,两人相视一笑,向着肃宁县方向而去。可就在前方的一个十字路口处,斜地里又冲出一队身披僧衣的壮汉。罗让惜顿足张望,心中一紧,原来是西域密踪重新组建的五大高手,个个身强力壮,清一色的短把朴刀。而木桑仁带领的一队人马也尾随而至。一众僧人壮汉把罗让惜全家团团围住。木桑仁大喝一声,众人一起冲杀而来。一时间险象环生。罗让惜使出全力拼杀,但终究需要保护夫人和孩子,不得不分心对敌,阮晓照也是一脸的着急,但又无力脱身。而狡猾的木桑仁找出了破绽,率领几个壮汉专门奔着阮晓照又砍又杀的。罗让惜边打边撤,喊杀声渐渐移到了十字路口上。就在关键时刻,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五六个僧人倒地、凄惨地叫着。原来是冷小宝从小鸭山回来正好碰上,他抽出母子刀杀了进来。木桑仁被眼前这个黑小孩吓住了,大声喝道:“这是我们教内的事,不管你小孩什么屁事。”旁边的罗让惜看到是小宝冲过来了,心中暗喜。
冷小宝向前迈了两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有两个手,两个脚,他也有两个手,两个脚,这样你们两个打架才公平,你……你……还有你,非要上来帮忙,好几个人打一个人太不公平了。”
木桑仁看着冷小宝,斜瞟了一眼冷小宝手中沉甸甸、冷森森的母子刀,严肃地说道:“小义士,行侠仗义本是大丈夫所为,但也要分个好坏,不能是非不明、好坏不分……”
那承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小宝打断了,冷小宝指着木桑仁振振有词地训斥道:“人家老和尚都在庙里烧香念佛的,你们几个怎么从寺庙里跑出来杀人呢?再说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又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说他是坏人……他就是坏人呀?你说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呀?”冷小宝“呸”了两口吐沫在地上,接着训斥道:“当今这个世上啊,好人、坏人,要让我阿蓠哥来说,她说谁是好人,谁就是好人,她说谁是坏人,谁就是坏人。哪里轮得上你这个老和尚说三道四的。真烦人。”
能言善辩的木桑仁一下子竟然被冷小宝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这个黑小孩。旁边的罗让惜敬佩不已,微笑着给冷小宝行了个抱拳礼。冷小宝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道:“罗大侠尽管放心带着夫人走,我在后面护着。”此时的冷小宝已经“恍然大悟”,在百花谷罗大侠和东方哥哥两个人为什么能把阮夫人画得那么像了。这时,阮晓照从旁边骑马过来认出了冷小宝,高兴地大声叫了起来。冷小宝笑了一笑,向阮晓照挥了挥手,自己则往前挡住了路口。木桑仁没有反驳冷小宝的话,而是率领着众人一起杀了过来。就这样,他们边打边撤退,眼看就要进入肃宁县城。实际上肃宁县城的官道并不长,只要快马加鞭冲过县城,就可以走上另外一条捷径前往百花谷了。可就在此时,从前面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只见一大队清兵从前面冲杀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前有清兵,后有密踪五大高手带着护法僧人追击,罗让惜赶紧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包在小孩的身上,对冷小宝说道:“好兄弟,保护好夫人和孩子”,自己上前两步,将他们挡在身后。此时的阮晓照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红润,被吓得脸色煞白。她立马将怀中的孩子和一大包小孩用品全部交给冷小宝,让他带着小孩快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冷小宝行跪拜礼:“谢小宝能救孩子一条命。”冷小宝飞身下地扶起阮晓照说道“夫人,你是东方二哥的小姨,使不得,使不得的。”又看了看四周,大声说道:“夫人,你和罗大侠对我一直很好,今天我冷小宝就是拼命也要把你们救下来。”
阮晓照大声哀求道:“小宝兄弟,快走啊,不要管我们,保护孩子要紧。”说完上前几步与罗惜让并肩站在一起,将怀抱小孩的冷小宝挡在身后。原来是田大人亲自和李大人带领清兵杀到。站在田大人身边的是洪鳄,对着罗让惜三人指点着。可以看出,应该是洪鳄报的信,然后带路而至。看到罗让惜,洪鳄抽出“沉水”宝剑就冲杀过来。两人此前交过手,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罗让惜轻蔑地看了一眼恶魔般的洪鳄,手握刀鞘上前迎战。罗让惜的广寒刀法以快、飘、狠著称,而洪鳄更多的是为了在田大人和李大人眼前显示一下而已,大声怒斥罗让惜:“你个人人见而诛杀的老色鬼,勾引官人老婆,奸杀官家妇女……”他本想大喊大叫向朝廷表示忠心,但田大人原本蜡黄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渐渐黑了下来。洪鳄话还没有说完,罗让惜已经杀到了眼前。两人战到了一起。罗让惜的广寒掌法如雪花飞舞,打得洪鳄狼狈不堪,仅十几个回合就被罗让惜打得步步后退。最后干脆一个转体后翻,躲到了前排清兵的身后。正要张嘴大喊,被田大人制止,向前挥了一下手,李大人指挥前排的弓箭手一起射向罗让惜。罗让惜一个纵身跃上了贞节牌坊上面。但身后的阮晓照却被数支箭射中,倒在了汉白玉石料雕刻而成的贞节牌坊旁边。罗让惜大喊一声“晓照——”飞跃而下,同时面对众敌,猛然使出《血经宝典》的招式:斩头沥血、龙血玄黄、血流漂杵,如狂风席卷,将众敌击退数米远,部分动作慢的清兵纷纷倒地。他转身来到阮晓照身旁,只见阮晓照胸膛已经多处受伤,鲜血湿透了她的衣服。此时,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却变成了乌云密布,从远方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稀稀啦啦下起了黄豆大小的雨点。
冷小宝猛然想起玉虚大师送给自己的大氅,赶紧掏出来,把小孩包好,绑在自己的胸前。
田大人指挥众人再次举箭射向了罗让惜和阮晓照。罗让惜朝着正要转身的冷小宝大喊道:“好兄弟,这把宝刀留给我儿子。”把手中的鸳鸯刀抛向了冷小宝。冷小宝接过刀,转身冲向了后面追击而来的众多僧人。密宗的五大高手带着僧人们本来是要捉拿罗让惜的,所以对冲过来的冷小宝也没有刻意阻拦,加之被刚才罗让惜击出的《血经宝典》招式所震撼住了,还没晃过神来,冷小宝怀揣小孩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躺在贞节牌坊立柱下的阮晓照已经身负重伤,想到刚才冷小宝提到的二哥东方春,断断续续地对飞到身边的罗让惜说道:“阿罗,你……快走,不要管我,照顾好春儿和我们的孩子,快走啊——”
罗让惜悲痛欲绝,原本想回到百花谷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东方春遇害的事告诉她的,哪承想遇到如此变故。从小就听大人们说“说谎话要遭雷劈的”,这回该怎么回答?如何回答?
罗让惜抱紧阮晓照,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会……会照顾春儿的。”心里同时在念叨:雷公不要听到、雷公不要听到。雨声渐起,只见一道闪电过后,“咵嚓”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在贞节牌坊处炸响。罗让惜放开怀里的阮晓照,长啸道:雷公你不公——他们说了一辈子谎话、假话你不敢劈……奋力使出一连串《血经宝典》的招式,流血千里、血雨腥风、碧血丹心,一时间,电闪雷鸣,哀嚎遍地。他站在风雨中岿然不动,把在场所有人吓得连连后退。可就在这时,阮晓照使出全力大喝一声“快走呀——”,猛然撞向贞节牌坊立柱,鲜血喷洒在牌坊背面石碑上刻有“属孝贞烈节一百零七名”字样的地方,与此同时,田大人已经指挥众人放箭,罗让惜身心俱焚没有躲闪,身上多处中箭,倒在了阮晓照身旁。他强忍着将阮晓照抱在怀里。阮晓照一下子清醒过来,深情看着满脸雨水和血水的罗让惜,气息微弱微笑道:“死……在……老色鬼……怀里……值……”话未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罗让惜仰天长啸:“什么贞节牌坊,什么流芳百世?都他妈是个屁话。”狂笑声响彻旷野。雨水越下越大,地上的鲜血被雨水冲洗得向四处流去。他猛然甩头撞向贞节牌坊的立柱,紧紧搂着阮晓照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田大人、李大人、洪鳄带着清兵冒雨冲了上来。洪鳄对着罗让惜的尸体狠狠地刺了几剑。田大人则朝着罗让惜踹了一脚,骂道:“呸,还想流芳百世?就你们这对狗男女也配。”他想把两人踹开,但两人已经紧紧相互拥抱僵硬在了一起。
冷小宝怀揣小孩冲出了密踪五大高手和众多护法僧人的阻拦。刚走没多远,雨越下越大,冷小宝赶紧将自己的所有衣服全部脱了下来,加在小孩身上,回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路狂奔闯过九阳关,直奔拓溪酒楼的方向而去。此前,冷小宝已经使出玉虚大师传授的“禅意九为”,减轻了骏马的负担,感觉到身体轻了许多,骏马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来到拓溪小镇已是黄昏,大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进入镇子入口处看到浣浯客栈时就大声喊道:“魏大哥——快出来——”就像是一声炸雷把旁边的几个行人惊呆了。
刚刚才回到客栈的上官蓠听到冷小宝声嘶力竭的喊声,一个飞身从窗子跃下,正好看到冷小宝飞奔过来。冷小宝看到上官蓠站在大门口,又着急又高兴,一个纵身,怀抱小孩跳到了上官蓠的前面。上官蓠伸出双手,想用力接住站立不稳的冷小宝。只见冷小宝一个踉跄倒在了上官蓠的手臂上。让上官蓠没想到的是,双手只感觉到是在空中接到了一件衣服,自己丝毫没有用力,冷小宝已经站稳。“阿蓠哥……孩子”。上官蓠这才看到冷小宝胸前竟然怀揣着一个小孩。她马上迎上去,接过孩子冲进了客栈。这时魏喜和店小二等也在门口等候。魏喜马上让店小二带着怀抱小孩的上官蓠到自己的房间,安排下人马上烧开水送过来,又让人到酒楼那边多送点吃的。自己赶快回身来到了店小二的房间。刚跨进房间,就听到里面传来洪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只见杜二妮正在给婴儿更换衣服。换好衣服赶紧抱在自己的怀里给小孩喂奶。婴儿停止了哭声,一口就咬住了奶头,狠狠地吸吮了起来。杜二妮痛的咬紧牙关,坚持让婴儿吸吮着。冷小宝则累得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店小二和上官蓠忙着收拾东西。魏喜进来拉住上官蓠到旁边椅子上休息,让店小二自己收拾,然后转身来到躺在地上的冷小宝旁边,蹲下来问道:“冷兄弟,没事吧?”上官蓠也过来蹲下来关心地看着冷小宝,把旁边地上罗让惜的外衣拿起来,只见衣服里面的后背和胸口位置各缝有两幅“符子”,应该是当初关尔康制作的“符子”,拿近一看,只见每个“符子”下面都写有一个生辰八字。冷小宝坐起来长出了口气。站起来拉着上官蓠走出房间,将旁边的一个房间打开,进去后将门关上,这才从背后取出罗让惜的鸳鸯刀递给了上官蓠,抽泣道:“这把刀是罗大侠让我留给他儿子的。”说完话已经泣不成声。上官蓠一边劝解,一边安慰,冷小宝舒缓了一下,把如何劝住了冷北峰、回来的路上如何遇到罗让惜带着阮夫人被官兵和僧人们追杀等讲述了一遍。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交给上官蓠,说道:“这是吕少卿的表姐让我带给教主的。说这个锦囊事关天下的大事,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这个锦囊。”上官蓠接过锦囊,望着疲惫不堪的冷小宝,抚摸着冷小宝的肩膀,由衷地称赞和感慨。上官蓠想到一代英豪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死后还要被人侮辱一番,不免心里怒火中烧;又想到阮夫人姐妹俩的遭遇,泪水涌出了眼帘。这时,魏喜敲门报告,给冷小宝的饭菜已经端过来了,让小宝过去吃饭。上官蓠说了声“知道了”,将锦囊和罗让惜的短刀收好,又帮冷小宝整理了一下衣服,两人回到了店小二的房间。此时,杜二妮已经换了一个方向抱着熟睡的婴儿。房间里有四五个大木盆都装满了开水,整个房间热气腾腾的。冷小宝冲到桌子旁,抓起一只卤鸭撕开就大口吃了起来,然后才坐下来,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上官蓠走到杜二妮身旁,俯下身子看着熟睡的婴儿,然后对着杜二妮微笑着表示感谢。转身来到桌旁,抱起酒坛子给冷小宝倒满,双手端起酒碗递给冷小宝,冷小宝憨憨地一笑,说道:“阿蓠哥……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双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不一会,等冷小宝吃完了,上官蓠示意魏喜和冷小宝来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