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轻声问道：“师傅，明天庄主要请我们喝酒的，就不能喝完酒再走？”

陈国栋看了一眼阿生，又看了一下宿舍四周，凑近阿生的耳旁悄悄说道：“你先别问，路上师傅慢慢跟你说。”就这样，陈国栋带着阿生连夜离开了东海。

想到陈国栋，东方玉心里袭上一丝凉意：都怪自己一时大意，哪有那么巧的事？让这个老滑头带着徒弟阿生跑回老家去了。东方玉深呼吸了几下，酒劲散了一些，人也清醒了许多。他抬起翠云的下巴，色迷迷地看着翠云粉嫩的、惊恐的脸庞，在其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口，喷得翠云一脸的酒臭气。然后搂抱着翠云，哼着小曲朝四夫人房间走去。过了回廊来到了四夫人的房间。听到丫鬟的禀告，四夫人赶紧走出来迎接东方玉。东方玉一把搂住四夫人，翠云想抽身退回去，但东方玉却紧紧抱住翠云，一脸淫威看了一眼四夫人，对翠云说道：“你、你今天就给我侍寝。说不定老爷我今天高兴了，就，就收了你做五夫人。”

经过充分的准备，第三天子时未过，上官蓠等一行人在苍茫的夜色下，再次向沉船地点驶去。到了出事地点，太阳已经升起，明亮的阳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他们找到浮标并系好，关尔康开始了今天的第一次下潜。

此前上官蓠审视着杜康的酒葫芦，耳边又响起杜康的话“装样品的，就是死了也不能喝。”可现在，正好相反，杜康和东方春把小酒葫芦里的样品酒全喝了，但大葫芦的酒却没有喝。显然是有所暗示，他们的遇害绝对不是正常的触礁所致。

中午阳光充足且直射海面，海底的光线也达到了最佳状态，加之已经对沉船有了一定的了解，关尔康下潜不到一个时辰就发出了上升信号。大家迅速往上拉绳子，很快就把关尔康拉出了水面。上了甲板，关尔康把拴在腰上的绳子解开，将上面捆绑着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摆放在船舱内的桌子上：用蜡密封好的画筒，三枚铜钱，一把短刀。关尔康解开衣服休息了一下，向上官蓠详细汇报道：“这个画筒被东方春紧紧地抱在怀里，手上还紧攥着三枚铜钱，这把刀是在杜康手上取下来的，请上官大侠先仔细查看一下。我休息一会再下潜，重点查看一下漏水的地方。”说完，让冷小宝扶着自己在船舱内的垫子上躺下来休息，让冷小宝把酒菜拿过来。

上官蓠看到铜钱的一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三枚铜钱正是自己赠送给东方春的，她拿起铜钱擦洗干净，小心翼翼地揣好。然后又把画筒拿起来，上面刻写着：江山四季图赠送三弟留存。上官蓠拿起短刀，这时，站在旁边的罗让惜说道：“这把刀应该不是老酒鬼的，我认识他多年，从来没有看到他使用过这样的短刀。”上官蓠仔细查看着，借助阳光的照射，才发现在木制刀把上刻有两个小字，虽然经过海水的浸泡，但依稀可见“阿生”两个字。上官蓠马上想到张婶的讲述，沉船上的水手就有一个叫阿生的。上官蓠对着罗让惜说道：“罗大侠，沉船上一定是发生了激烈的战斗，这把刀应该是大哥从阿生手上夺下来的。”罗让惜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解地问道：“老酒鬼的功力对付两个水手应该是绰绰有余。带着东方春应该能冲出来的，为什么……”上官蓠把东西收拾好，和罗让惜一起来到关尔康的身边。

此时，关尔康正在冷小宝的照顾下吃肉喝酒，准备第二次下潜。看到上官蓠和罗让惜来到身边，赶紧站起来，上官蓠示意关尔康坐下，关心地问道：“休息得怎么样？”关尔康回答道：“等我再休息一会，争取一次成功，把沉船的原因搞清楚。”罗让惜提醒道：“最好是把他们的身体状况也查看一下，如果能把他们打捞上来……”关尔康看了一下上官蓠说道：“恕我直言，人已经面目全非，打捞上来已无实际意义。”上官蓠表情沉重地说道：“就顺其自然吧。”

此时，海风渐起，小船摇晃得有些厉害，上官蓠抓住舱门，心里一阵恶心，脸色苍白。关尔康关心道：“上官大侠，你还是回底舱休息吧。看来，果然不出所料，明后天可能海况要变，还得再抓紧点才行。”说完话，开始和冷小宝一起准备二次下潜。

关尔康和冷小宝一起走出舱门，小船摇晃得更加厉害。关尔康将救护绳交给冷小宝，自己怀抱铁锚坐在船舷上，向后翻身入海。冷小宝紧紧抓住绳子，两眼盯着海面。上官蓠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罗让惜来到船舷，抓住帆绳，等待着关尔康的消息。这次下潜的时间略微长一些，当收到关尔康的消息、将其快速拉上来时，关尔康已经脸色灰白，气息减弱。大家赶紧将他抬进舱内，让他躺在船板上休息。冷小宝将关尔康的衣服更换了，盖上棉被，然后蹲下来喂关尔康喝姜糖水。喝了几口，关尔康让冷小宝通知两个水手起航返回，自己则裹紧棉被，昏睡过去。

过了几个时辰，关尔康才恢复过来。在冷小宝的搀扶下，坐在桌边，接过上官蓠递给的酱牛肉，吃了几块，对着上官蓠说道：“上官大侠，这……他们两人应该是被人害的……”关尔康几度哽咽，向大家讲述了在下面发现的一切。

“这条船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的，船底进水的地方是一个碗口粗的洞，边缘是光滑的；关键是船底被人为加装了一层南洋木，水浸泡后，只要有人踩中，极易被卡住，而且越卡越紧；东方兄弟的脚就是被卡住的。船舱里的长条木箱里面全是石头，其目的是增加载重，确保临界点能把小船的预留洞口冲破。”关尔康停顿了一下，对着上官蓠竖起了大拇指，赞誉道：“杜康大哥没有被卡住，也没有受伤，应该可以冲出来的。但他不愿丢下自己的好兄弟，选择和好兄弟一起赴难……”听到这里，上官蓠的心里就像打开了五味瓶。其实，听到遇难的消息，自己一直有点埋怨老酒鬼的。现在，关尔康的话让她对老酒鬼心生敬意。是自己错看了大哥。上官蓠脸庞发红，脑袋低了下来。

旁边的罗让惜不解地问道：“你是说进水的地方是人为做成的？能做到控制在哪一天冲破吗？”

关尔康寻思道：“以前在水师的时候，听造船师傅讲过，有一种叫‘七日散’的胶，采用南洋船胶经过调制后是可以做到的。但秘方早已失传。”

罗让惜追问道：“也就是说可以先把这个洞口做好，再用同样大小的木板用这种胶粘住，到时候，这个胶就松了？”

关尔康低头回答道：“嗯，我想，这条船在出发前应该维修过。只要问一下修船师傅就能知道。”

上官蓠盯着关尔康问道：“张婶说过，船上有两个水手，一个叫阿生，一个叫阿强，特别是那个阿生，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难道……是他们两个下的毒手？”

关尔康沉思片刻回答道：“依我看，应该不是的，这坏人做坏事总得图点什么吧，图财？图权？或者图色？”看了一下色鬼罗让惜，轻声说道：“上官大侠，你想一想，当初如果你们几个人全部遇害了，谁最受益？能受到多大的利益？”

罗让惜瞪眼看了一下关尔康，心里骂道：老子虽然爱色，但从来没有为色害命的。上官蓠站起来在船舱里踱步，思考着关尔康的话。这时，冷小宝帮着另外一名水手把饭菜端了上来。关尔康看着上官蓠轻声说道：“上官大侠，能不能把老酒鬼的大酒葫芦打开尝尝？装的应该就是你们说的叫什么、豆酒的吧？”上官蓠侧过身子，拿起杜康的大酒葫芦，用力打开了盖子，船舱里顿时酒香弥漫。几个人纷纷递过碗来，上官蓠给每个人都倒满，大家一起举杯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凌晨时分，小船就回到了福安岛。此时天还没亮，大家回到东方春的老房子。上官蓠对大家说道：“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早点休息，中午吃完饭我们再商量一下。我想明天早点出发，天黑的时候赶到东海码头，悄悄上岸，先暗中调查。沉船一事与东方玉脱不了干系。”

关尔康和罗让惜异口同声说道“好”，就纷纷回房间洗漱去了。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在张婶家里吃饭时，上官蓠把东方春遇害以及准备离开福安岛等告诉了张婶，张婶一脸的深沉，说了句：我中午早点把饭菜做好。就去忙其他事情了。

午饭后，上官蓠依依不舍跟张婶告别，大家朝着码头走去。走了一会，上官蓠心中暗想：张婶平时一定会送到码头的，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可能是腿脚不方便吧。到了码头，关尔康带着两个水手先上船，上官蓠站在码头上回首张望。依旧没有看到张婶的影子。就在准备转身上船的时候，大黄狗一路狂奔向码头跑来，狂吠不止，冲到上官蓠身边，咬着上官蓠的袖口往外拽。冷小宝对着上官蓠说道：“阿蓠哥，不好，一定是张婶出事了。我们去看看吧。”上官蓠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跟着大黄狗追了出去。

大黄狗没有往张婶家里带，而是朝着象鼻岩奔去。此时，天际已经布满了阴云，海浪冲击象鼻岩发出的波涛声此起彼伏。离很远就看到张婶正步履蹒跚朝着岩边走去。上官蓠叫了声“不好”就和罗让惜一起飞向象鼻岩，冷小宝则紧随其后。刚一落脚，就听见张婶凄厉的吼叫声：“……这帮遭天谴的东西，这帮八辈祖宗作孽的坏蛋……春儿——婶来陪你——”。一步一步向着前面的悬崖边走去。上官蓠赶紧朝着张婶喊道：“张婶——回来——”一边飞跃而上，大黄狗也朝着山崖一路飞奔、狂吠不止。可是，大家还是晚了半步，只见张婶快走两步，纵身一跃而下，投入了大海。上官蓠和罗让惜几乎同时冲到了岸边，但还是抓了个空。大家面对大海惊叹惋惜之际，从后面追赶而至的“大黄”对着大海狂吠不止，然后趴在岩石上，两行泪水流了出来。冷小宝纵身飞到“大黄”的旁边，抚摸着大黄的脑袋，安慰道：“大黄乖，我们回家。”大黄狗猛然对着大海发出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消失在惊涛骇浪中。

站在高高的崖上，海风呼啸，波涛汹涌。上官蓠的双眼已经泪水长流。冷小宝把“大黄”抱在怀里，几个人一起跪在岩石上，朝着大海深处三叩拜，海浪扬起的水雾淋湿了大家的衣服，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与泪水相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