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东方玉蹲在海滩上烧纸钱时,上官蓠向不远处手持各色兵器的壮汉扫视了一遍。他们个个紧握兵器,眼神凝重,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自己这边。特别是站在中间、手持朴刀的两个人,竟然将刀提起,勒紧了缰绳,马蹄在原地不停走动。上官蓠先看了一眼略显紧张的卫波,然后两眼盯着东方玉说道:“庄主节哀。我们一会祭祀完了就走。今后,这偌大个东海就靠庄主了。”
东方玉立正行礼,压低声音说道:“今后有事,尽管指示。另外,劫镖的事我已经准备好了。”
上官蓠没有出声,和冷小宝上了马,对着东方玉说了声“后会有期”就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走到那一排壮汉前面时,上官蓠放慢了步伐,逐一扫视了一遍。这才发现,其中有几个人正好是昨天在大牌坊处遇到的黑衣人。上官蓠回身看了一下,轻轻说了声“驾”,纵马飞奔而去。
百花谷内喜气洋洋,一派欢乐景象。原来,得知阮晓照为自己生了个大胖儿子,罗让惜万分高兴,专程赶回来亲自布置房间,准备进京将阮晓照母子“劫持”到百花谷。这时已是中午时分。下人来报,上官公子求见。罗让惜赶紧让下人去通知厨房多做几样好菜,自己简单梳理了一下,走到门口亲自迎接。在看到上官蓠和冷小宝后,罗让惜似乎感觉不对劲,特别是上官蓠比前段时间瘦了一圈,面容也特别的憔悴。他再往两人的身后看,并没有看到老酒鬼和东方春。罗让惜收起了笑脸,有些诧异地轻声问道:“就你们两个人?”上官蓠“嗯”了一声。罗让惜没有继续问,安排门童过来牵马,自己带着他们朝客厅走去。进了客厅,下人奉上香茶,上官蓠和冷小宝由于走渴了,也顾不上礼节,端起茶杯大口喝了起来。罗让惜则在一旁端着茶杯小口品尝,满脸疑惑地望着两人。上官蓠放下茶杯,一脸悲伤地说道:“大哥和二哥在从福安岛回来的时候遇害了。”罗让惜大吃一惊,茶杯盖子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茶杯里的茶水也荡了出来。罗让惜深吸了一口气,关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上官蓠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将东方春他们从福安岛回来途中渔船触礁身亡的经过全部向罗让惜叙述了一遍,然后又将遇到算命先生一事也讲给了罗让惜。罗让惜叹息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心中的悲伤和自责一起涌上了心头。
上次进京的时候,阮晓照知道姐姐就要远走他乡,一再嘱咐罗让惜今后一定要好好帮忙照顾一下东方春。当时,自己是满口答应了。认为东方春跟老酒鬼在一起、再加上上官教主的关爱呵护,不用自己帮忙,东方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可是现在……现在东方春已经葬身海底。自己答应的事……罗让惜焦急万分,竟然一下子从座位上滑落下来,茶杯也摔在了地上。罗让惜心里就像被人刺了一下,自己这一生还从来没有失信过——特别是对自己深爱的女人。
上官蓠愣了一下,心里暗想:老色鬼是因为老酒鬼不能参加梵净山比武而如此伤心落魄吗?她哪里知道,是罗让惜满口答应过阮晓照的承诺不知如何面对所致。此时,罗让惜已经站了起来。他对着上官蓠再次让他们把两人遇害的经过讲了一遍。自己也冷静了下来,对上官蓠说道:“上官公子,原本我计划要进京的。现在看来,我必须先跟你们去一趟东海,让人到沉船实地勘察一下如何?等把情况调查清楚我再进京办事。”心中暗想道:一定要把春儿一事调查清楚才行,要不,自己如何向阮晓照交代。
上官蓠问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罗大侠什么时间才有空?”
罗让惜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可能还需要个三五天,我把房子整好了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到东海。”
上官蓠悲愤地说道:“我急着回来就是想找到那个臭算命的瞎子,要不是碰到他、要不是他算的卦改变了我们的行程,大哥二哥他们哪里会遇害?我要去把那个臭算命的瞎子抓到,拿他去祭奠我大哥和二哥。”
罗让惜略显佩服地对上官蓠说道:“上官公子,这个算命先生真算得那么准?等你们抓到他先别忙杀他,先让他给我也算上一卦。”
上官蓠想了一下商议道:“罗大侠,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明天下午和小宝先行一步,去找那个臭算命的,你把事情处理好了来追我们如何?”
罗让惜回答道:“这样甚好。我熟悉东海这条线路,我们就在到东海前的最后一个叫鹿坪的小镇汇合。”
这时,后厨派人来告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罗让惜说了声“请”就带着上官蓠和冷小宝朝食府走去。吃完饭,罗让惜把住处安排好了,自己就去忙着房子的事。上官蓠和冷小宝则在百花谷里看了一会,来到了上次三人结拜的地方。这时,一阵凉风吹来,吹得满山的树叶哗哗作响。上官蓠心里打了个寒战,耳边回响起三人的誓言。她纵身跳到巨石上面,望着悬崖下面开满的鲜花。进入到百花谷,故地重游,上官蓠强忍着悲痛;独立于岩石上,想到与东方春的点点滴滴,想到只要纵身一跃便可与东方春和杜康相见,她一步一步走向悬崖边。正好被冷小宝发现,他一个飞跃挡住了上官蓠。上官蓠眼含泪水对冷小宝说道:“小宝,好小宝,你就让我去见他们吧。我们发过誓言,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又往前走了两步。冷小宝一把拉住上官蓠的手,说道:“阿蓠哥不讲理,不诚实,明明说的是但愿同月同日死的,没说要同年的。”说完话把上官蓠紧紧抱住,哭诉着:“阿蓠姐总教我要诚实,自己却不诚实。”上官蓠动弹不得,心里对冷小宝的细心感到惊讶。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冷小宝的话。冷小宝一松手,继续哭诉道:“阿蓠姐不讲义气,我们又没看到东方哥哥和老酒鬼,怎么就说他们死了呢?我要见东方哥哥。”冷小宝的话猛然提醒了上官蓠,早点去找关尔康问个明白,是他让自己耽误了时间,不然他们是不会出事的。对,对,杀了这个臭算命的祭奠两位哥哥。
第二天上官蓠带着冷小宝与罗让惜告别,朝着上次碰到关尔康阻止他们南下的柳溪镇疾驰而去。柳溪镇是南北官道上的一个小镇,但历史却很悠久。小镇沿河而建,两岸柳树成荫,其中有些柳树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上官蓠带着冷小宝到达柳溪镇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们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上官蓠坐在窗子边上的小圆桌旁,倒了一杯茶水,一股茉莉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她举起茶杯放在嘴唇上,品着茶水,嗅着花香。想使自己的心情静下来。可是,想到东方春,想到杜康,想到那个可恶的关尔康,心情翻腾如浪。她轻轻地推开窗子,只见窗外的天空繁星点点,微风吹拂柳梢扬起的婆娑声从远方传来。上官蓠放下茶杯,傻傻地望着明亮的星星。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衡山时,每当想念妈妈的时候,自己就会爬到桌子上,打开窗子望着天空闪烁的星星,仿佛看见母亲灵动的双眸,这个时候,她就会感受到妈妈是在用眼睛与她说话。而如今在这浩瀚的星空,又多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东方春那青春洋溢、纯洁清澈的双眸。上官蓠的泪水涌出了眼帘,他端起茶杯向着窗外的灿烂星空敬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第二天早上,上官蓠和冷小宝吃完早饭就朝着上次碰见关尔康的那个酒肆走去。离很远就看到了关尔康算命的旗幡,他正在给一位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算命呢。上官蓠气不打一处来,抽出六棱竹冲了过去。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关尔康立马站了起来,远远就看到上官蓠和冷小宝一脸的杀气飞奔而来。他朝旁边侧身几步,然后原地站立,行抱拳礼恭候着。上官蓠飞身下马直指关尔康,大喝道:“你个臭算命的瞎子,哪里走。”吓得小孩大声哭喊着,卦摊前的妇女赶紧抱起小孩朝酒肆里面跑去。关尔康吓得赶紧行跪拜礼,嘴里连忙说道:“小人叩拜上官公子……”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上官蓠厉声说道:“都是你个臭算命的,害得我大哥、二哥在东海命丧黄泉。今天,我要拿你的命来祭奠。”关尔康被吓得就地一滚钻到了算命桌下,一边哀求道:“上官公子听我一句……冷公子救我……”
听到关尔康的哀求声,冷小宝心生怜悯,但侧身看到满脸杀气的上官蓠,没有说话,而是蹲下来朝着桌子底下看了一下。关尔康浑身哆嗦,眼见无人相救,当下又不可能跟上官公子解释,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他在桌子底下一边哀求“上官大人饶小人一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一边先将桌子向右边马蹄方向移动,等移到上官蓠右侧的一瞬间,他猛然推开桌子砸向上官蓠,自己纵身冲向河边。上官蓠纵身一跃,脚踏翻滚过来的桌子,飞向河边,逼近关尔康。岸边看热闹的众人均认为关尔康已经无路可逃,就连上官蓠也放慢了动作,心想:我今天倒想看看你还能怎么逃。只见关尔康一声奸笑,突然跃入河水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阵浪花过后,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就在关尔康跳入河水的一瞬间,上官蓠的金钱镖已经直取关尔康的肺俞穴,同时飞身跃上了河边的一棵大柳树,站在树上,沿河两岸尽收眼底。上官蓠靠在一个大树杈上,心想:你总有出水的时候,只要你一出水,老子抓你不迟。
这时,冷小宝走到了树下。他不解地向着河上、河下看着,心中暗暗着急:这个算命的对自己也还可以,刚才自己为什么不救他一下呢,就是劝阿蓠哥暂时放他一下也有可能的,这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投河自尽了,怪可惜的。他抬头向上官蓠望去,看见阿蓠哥竟然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反而有些悠然自得地靠在树杈上。想问又不敢问,只有沿着河边张望寻找。河边一些看客也纷纷摇头离去。
过了快一个时辰,水面依然平静如初,缓缓地流动着。上官蓠跳下树来,朝着河水望了一下,转身来到算命摊位置,坐在旗幡旁边。冷小宝则把桌子摆好,坐在另外一张板凳上。冷小宝看到上官蓠脸上怒气已经消了一些,便诺诺地说道:“阿蓠哥,这关……就这么投河自尽了,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