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疫情似虎肆虐去乡吏返乡得擢升
疫情来势凶猛。
洛峪村沿黄河上下百余里,几乎不见人影:几乎家家有病人,村村闻哭声。
偶或看到个人影,不用问就知道是戴着孝条奔丧的。
惨不忍睹,闻声心惊:新坟日增——山坡上,山洼里……就连寺庙旁也有了草草掩埋死尸的迹象——道人、高僧、求佛者,也难免一劫。其悲惨之状,有时人传流的苦吟为证:
“买药未成身先死,
送葬路上自亡魂;
僧人道士囊中饱,
孰料疫魔一朝吞”
……
疫情颓势终于渐渐显现了。
人们望眼欲穿的黎大夫——黎保长终于露脸了。
村人相见恨晚:“你老怎么才回来了呀?你不在,咱村里天都塌了……”“你不知道,咱村有多惨,几乎户户遭难……”“无棺材装殓,大多都是用烂席卷着、用破缸装着,掏个土洞、挖个泥坑,就算入土为安了……”
人们似乎盼来了九星,七嘴八舌地说着,哭着;哭着,说着。
黎大夫、黎保长,听着,流着泪;流着泪,听着。
“没办法呀”,这位乡绅连连叹气,“吃公家饭,受公家管,身不由己呀。这不,乡里开会,审查各保保长保务。回来的路上起了疫情,我们这些吃公家饭的人,既要各地巡查,研判疫情,又要研究疫情防治办法……方方面面,桩桩件件……那真叫连夜三班,实实的晕头转向,直累得我体重减……减……”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肚皮——那不争气的肚皮圆圆地突着,他干咳了几声,“减……减,累得我简直要得浮肿病了。”
在官场上应酬,对百姓操作,一向游刃有余的黎保长,这时候,不免尴尬失态。
他心头浮起了“失踪”这些天的经历:各乡的保长——乡村精英,被县政府保养起来集体防疫。内部密令:天灾难违,丢卒保车,百姓任其自生自灭。
这一切此刻似乎被村民看透了,他心虚得脸色猪肝似的黑红起来了。
瞬间,本性回复,他眼神不由自主地阴冷一瞥。
他明显感觉到人们对他的“述职”似乎没有兴趣。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扯展了因打供似乎褶皱了的新式“长衫马褂”,正了下礼帽,干咳了几声,便转了话题。
“古人云: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敬畏天命,顺时应变;苍生自愈,适者生存——古往今来,概莫能外呀。”
黎保长自鸣得意地在地上点了几下他那根龙头拐杖,郑重地看向大伙儿。
有人懒洋洋地低头不语,有人悻悻离去……
他看清楚了被他玩于股掌的贫农、佃户:似懂非懂的木头脸,打一百棒槌放不出个响屁的窝囊相,今天似乎陌生起来了。
精于世故的他即刻转换了话风,“这些天,我不在家,家丁怠慢之处,还有望乡里乡亲多多包涵”,他扫视一眼无精打采、不感兴趣的村民,提高了嗓门,“不日,我就要到乡上就职了,新任保长就要走马上任了。”
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保长嘛,不管谁干,都是为了保一方平安。国不可一日无主,村不可一刻无保,大家放心,我会时刻惦念着你们的。”
“谁干呀?谁干呀?”。有人忍不住了,打断了他的阔论。
“就在咱村民中产生。公平选举,透明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