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瑾瑜呆滞地眨了眨眼,倏然笑出声来,“你倒是将‘夫妻’一词玩得明明白白,当真令人惊诧至极!可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位极者残,适量的人口与无主的土地不正是文御想要的吗?你当日躔卫查不到吗?”
日躔卫当然早就查到了,所以文御舍不得,从那人待母族的态度便可看出,那是一个爱恨分明且并不宽厚的人。
“深得帝心的臣子死于悠悠众口者可不在少数。”裴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点了点盛瑾瑜的心口,指甲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又迅速消散,“别跟我玩心眼,小心把心眼玩没了,你那些个族人一个都别想活。”
“好痛,你轻一点……”盛瑾瑜皱起鼻梁,搂住裴靖的腰猛地往前一带,痛苦的神色立为欢愉所取代,“我们是夫妻,夫妻怎能玩心眼呢……你可别拿那些人来威胁我,我根本不在乎她们。”
裴靖面露鄙夷,“投生至你家,还真是倒霉透了。”
“哪有人生来便可以一点苦都不用吃的,祝愿下辈子投个好胎吧。”盛瑾瑜低低笑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与半生不熟的族亲相比,他更关心别的事,“明天我给杜六递个帖子邀请他来家中赴宴,救命之恩可是天大的事,怎好空置不用。”
裴靖深以为然,可惜她明天不在家,这光她是沾不上了,“我不在,你与宴哥招待吧。”
“你去哪儿?”盛瑾瑜的不高兴直接写在了脸上,“他病怏怏的什么都做不了还占着你不放是不是太过唔……分了……太唔……无耻了……”
裴靖拼命捂住盛瑾瑜的嘴,生怕被人听见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盛瑾瑜不高兴被禁言,便也想办法不许裴靖再说话。
傍晚,忽然下起雨来,顷刻间如瓢泼。
裴靖倚在床头闭目沉思,想奚迟的话,想盛瑾瑜的话,想文郎君那个人。
盛瑾瑜坐在屋檐下对雨弹琴,隔窗问裴靖琴声和雨声哪个更动听。
裴靖不敢迟疑,立马说琴声动听,其实雨声太大,她什么都没听见。
院子里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安歌冒雨跑过来,说代国公递帖,想马上拜访。
裴靖接了帖子,教直接请到主寝来。
未几时,明景良披着斗笠,跟在安歌后面快步走进院子,足下溅着巨大的水花,神态看上去颇为焦急。
其人在门外抖净雨水,告了声罪方进门。
裴靖见之神色,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忙问发生了何事。
明景良的表情里多了几分讪讪,局促地搓了两下手,低声说明来意。
原是唐齐己方才亲自来请婚,希望可以将婚期提前半年,从明年五月改为今年冬月,且已请人看过日子,冬月初二也很不错,正宜婚娶,希望明景良夫妇可以同意。
尽管唐齐己话说得隐晦,明景良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但他也担心是对方想得太多,导致自己这边准备仓促,万一出现纰漏再为人耻笑,故冒昧前来拜访,“相公放心,一应事务尚未安排,不会有人知晓婚期变更,还请相公与下官交个底,陛下究竟已到何地步,下官定不会多嘴外传。”
国丧三年禁嫁娶,若是普通百姓,偷摸着办了也并不打紧,可偏偏这两家一个是代国公,一个是裴州唐氏,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们,万一不幸赶上国丧,婚事多半要泡汤。
唐氏女不愁嫁,愁的是明氏子,万一唐娘子不想等了,悔了婚,三年后明庭竹年近三十,亦非长子,望京人成婚又早,哪家娘子能在家中留到二三十岁,只怕明庭竹越拖越难找。
“下官倒是不介意他找个二嫁的,可拙荆不同意啊!”明景良说着,惆怅地拍了下大腿。
裴靖思忖须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还是听从少师建议,尽量提前吧。”
明景良闻言神情大变,“陛下当真……比之从前如何?”
裴靖摇头,忧心忡忡,“前所未有。”
明景良呆愣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叉手再表感谢,起身告辞。
裴靖病骨支离,不便起身相送,便请盛瑾瑜代为一送。
谁知明景良刚走到院子里,明庭竹便冒着雨闯了进来。
裴靖见状赶紧缩回脑袋,盛二不动声色地从外面关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