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局促地进去,不敢多看一眼,却也发现房间整洁得像是没人来过。他坐在端坐在床沿,让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示意她开口:“不要有顾忌,任何事您都可以提,包括对我某些行为的不满。”
“没有不满!真的!”她没有丝毫犹豫,“我只是有些好奇,您为何要问那位女伙计那番话?我并非是想探究您的过去,但倘若您有什么心结……”
“只是借口罢了。”他平静地打断她,“我的确有要做的事,那就是保障殿下们的安全。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些反常,所以需要了解清楚。”
一直萦绕着的那种刺痛消失了。原来是为了安全。当然是为了安全。她一时觉得纠结的自己有些好笑。
“我明白了,意思是在您休息期间,我们仍要提高警惕,是么?”
“对。”他微微颔首,“非常抱歉,在此处停留三日之久并非我的本意。但我身上有旧伤,近几日已经复发,依判断至少三日后才能恢复能力。因此,这段时间我会变得虚弱,迫切需要的休息,无法一直在殿下们身边守护,实是我的罪过。”
“没有关系,真的!”她的心里涌上真切的悲伤与怜悯,“您一路上万分辛苦,甚至还要忍受这种伤痛,也是应该好好休息一阵了。”
“但您们必须警惕,无论是在客栈中还是外出,刺客们都有可能在此地复出。不过,无需过于紧张,我会一直待在这里。一旦发现疑点,直接来找我;实在紧急,吹响我给您的骨哨,我会立刻赶来。请把这些告知全员。”
“我明白了。”
“去吧。”向导的声音渐渐沉下去,然后无声无息了。保持那个样子坐着,像是失去了生命般,无声无息了。
她静坐着,心里浮上一层淡淡的恐慌。右手已经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探他的鼻息。然而,半路一抬眼,却正好与面具后面那双眸子对上了。
———还是那种银色,却冷极,像一层霜,峭壁上坚硬的冰,危险的仿佛等待割人喉舌的剑锋。
她被冻坏了似的缩回手,一时窘迫无言,心里的恐慌却更甚。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与她心中认定的那个不大一样了———这个更漠然、更睥睨、更凛然不可侵犯。好像一个世外之人褪下了所有亲近的外壳,端坐于高台,垂眸冷望着地上的一盘方寸棋局,不在意所有蝇营狗苟阴谋阳谋,无所谓任何韬光养晦或力争上游。
无需抬手,只是看一眼,所有他人追逐的名利或存在的佐证,都好似空无一物,可以在呼吸间掠过,也可以顷刻间助长或碾碎。
又回到了初见时的状态,那时他操控着一群黑色大鸟,凄厉的啸鸣仿佛某种降临的预兆。他便在那里,在所有人中间,像是一座神像,如同……非人。
她全身僵硬,吓得动弹不得,感觉自己将要溺死,溺死在极地的冰湖里,被冰层封锁、被大雪掩埋覆盖起来,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然而,她只能听到又一句冷而清晰的:
“去吧。”
身体重新活络起来一点,驱动着她站起来走出了房门,最后双腿一软,瘫倒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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