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馨说:“白总是个直爽人,我也不饶弯子了。我是来撮合两家联姻的。裴氏看上江从吾了。”
白如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设想过,对方要彻底撕毁合同,终止注资女娲,甚至收购女娲,但是结亲,这也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隔间内,江从吾原本斜靠着床头,听到这么惊悚的消息,双眸内尽是愕然。江为安作出“嘘”的手势。
白如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虽然没和裴宣馨打过交道,但商界对她的评价颇高,她和她弟弟裴宣怀(裴远尘的父亲)截然不同,她弟弟出现在娱乐版块的频率比经济版块多太多了,白如冰甚至腹诽过,裴宣怀根本算不得是企业家,如果面前的裴宣馨是男子,必定是裴氏挑大梁的人物,可惜造化弄人。
裴宣馨见白如冰面无波澜,微笑一下,“没有吓到白总吧。我是诚心诚意来提亲的,的确冒昧,也是实属无奈,形势逼人。金融危机重创了各个行业,华荣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还撑得住,女娲如果没有外援,怕是撑不到下半年,贵公司的资金链也断了,能不能自保都不好说,是没有余力再资助女娲的。”
白如冰心里清楚,对方说得没错,但是拿女儿去保女娲,她不愿意,“裴总,您这是趁着我们虚弱,趁火打劫来了,不但要女娲,连人一起收了。”
裴宣馨摆摆手,“互相帮助。不怕你笑话,我侄子裴远尘投资女娲的项目并没有经过董事会认可,董事会对此非常不满,平日里我还是弹压地住的,不巧赶上了金融危机,董事会否决了后期的注资和续约。目前,女娲的成果转商用遥遥无期,投入的资金是以亿来计算的,如果华荣接不住,估计你们很难找到合适的投资人接手。远尘看好女娲,也在股东、董事面前极力争取过,但是,失败了,他为此也付出了代价,被停职,下一步,应该就是被撤职。”
白如冰说:“裴总,你们集团的内部斗争,我也有耳闻,我帮不了您。”
裴宣馨叹口气,“我虽然不太懂科技行业,但是远尘毕业于东岳理工学院,醉心于科研,如果不是他父亲身体抱恙,强制他回来接班,他应该会和江从吾一样,在科技兴邦的道路上走下去。远尘看重女娲,说这是能带领人类走向星辰大海的技术,我看不懂高科技,但我信他。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这么折了,可惜,女娲可惜,远尘也可惜。”
白如冰也轻轻叹口气,“的确可惜。”
裴宣馨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继续游说:“女娲从创建到今天,一直在赌,赌江从吾是最一流的科学家,赌女娲是科研领域的幸运儿。不止女娲在赌,远尘也实实在在把自己的前途绑到了女娲的战车上。试问,你们再去哪里找懂技术、热爱科研、尊重科学家、愿意5五到十年持续投入的投资人。”
白如冰不得不承认,裴远尘的确是合格的投资人,“很遗憾,我们都赶上了金融危机。我替江从吾感谢裴远尘的信任、裴总的看重。但是,事已至此,我是不会把女儿交出去的。婚姻对女人太重要了,我更希望她平安快乐的度过一生。”
裴宣馨并未因对方的拒绝放弃,眼中闪过冷静的光泽:“据我所知,江从吾并没有男朋友。两个孩子先订婚,如果相处得来,就领证结婚,实在相处不来,可以分手。即使将来两人分手,裴氏对女娲的投资计划不变,对女娲的投资只涉及商业运作,不牵涉江从吾本人。这是远尘的个人资料,白总的母亲在学术界有广泛的人脉,桃李满天下,可以到远尘就读的学校去打听一下他的品行。裴远尘配得上江从吾。”
白如冰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隔间,“孩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我们做父母能左右的。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裴宣馨笑笑,“说得是,请白总把裴氏的诚意带给江从吾,我们静候佳音。”
白如冰未接话茬。
裴宣馨走了几步,突然转身说:“爱情的保鲜期很短的,在生活的磋磨中,没人能长长久久得保鲜爱情。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情感更长久稳固,也更难得。”
白如冰没想到裴总来这么一出,不失礼貌地微笑,“您高见。”
江从吾倚在单人床上,双手插入脑后的头发,双脚交叠,瞪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白如冰推开隔间的门,“想什么呢?”
江从吾突然笑了,笑中有一丝苦涩,一丝不羁,“想,我真值钱,谢谢裴总,在我落魄时,依然觉得我有价值。想,慕容阜平谢我的时候,是不是同样的心境。”
白如冰黯然地说:“你尽力了,妈妈看到了,外婆也一定看到了。”
江从吾不说话,依旧盯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我还是输了。我的银杏树还没长大就没了。”
白如冰走过去,将女儿的头揽入怀里,像儿时般。江为安、吴姐轻手轻脚地走出隔间。
隔间内哼唱起《夜空中最亮的星》,坐在沙发上的江为安也低声哼唱着。江从吾的呼吸渐渐平缓,脸上依旧挂着泪珠,白如冰踮着脚尖走出来,坐到办公桌后,继续工作,但是怎么也静不下心,她后仰依靠在头枕上,眉头紧锁,招招手,“为安,来。”
江为安走过去,手搭在母亲后脖颈的穴位上,“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坐好。”
白如冰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发出“嘶嘶”的声音,“我总感觉,裴宣馨临走时说得那番话,不像是说给我听的,难道他知道小五在?”
江为安说:“我也是这个感觉。你们谈话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两人思量着,对方什么意思,江未安观察到母亲,不时往隔间瞟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妈,您有没有往隔间看,谈话的时候,就像刚才那样。”
“哪样?”
江为安想了想,“就像,就像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您搬着小书桌坐在床边,我有一点动静你就要瞄一眼,伸手摸摸额头,掖掖被角。”
白如冰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地回想,“好像是有,你不说我都没在意。”
“若是裴宣馨捕捉到你潜意识下的动作,很可能猜到了隔间有人,如果她稍微做些功课,就能知道小五爱吃卤味,当时屋内的卤味还没飘散干净,判读出小五就在隔间,不是什么难事。那段话就不是说给您听的,是给小五听的。”
白如冰点头,她认为推断很合理,“你怎么看裴远尘?”
江为安想都没想,回答:“我不同意。裴家复杂事多,乱的很,不适合小五。妈,您别犯糊涂。女娲没了,对小五打击是很大,但是她才20岁,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白如冰叹口气,“我也是有病乱投医。急糊涂了。”
江为安想了想,“妈,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瞒着小五?”
“最近公司事多,累了,我明天飞深圳。你们抽时间回家看看奶奶,她年纪大了,总念叨你们。”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