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吾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拽着裴安诺,两人挤出人群,往停车场走,吴姐跟在身后。
裴安诺问:“你要回女娲?”
“恩。”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能。”
三人走到停车场,吴姐打开后备箱放行李,江从吾在车里翻找医疗包,江为安很快赶过来,江从吾递给他医用酒精和创可贴。吴姐驾车,驶出了东岳研究院。上高速后,裴安诺按了一个按钮,隔板升起,与前排完全隔离,“想哭就哭会儿,憋着不痛快。”
舒缓的轻音乐从前排飘起,流淌过耳畔,裴安诺没说话,扭头看着窗外闪过的绿荫,过了好一会儿,伏在江从吾肩头默默流泪。江从吾感到肩头T恤被泪水浸湿了一大块,许久后,裴安诺仰头靠在头枕上,说:“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江从吾递过去纸巾,说:“我有点羡慕。要是有人给我几个亿,我可以考虑订婚。”
裴安诺扑哧笑了,“胡扯,我才不信。”
“要不试试?”江从吾说完,拧开一瓶水,正要喝。
裴安诺问:“我也渴,我的呢?”
江从吾调侃道:“长得漂亮,遭人惦记,缺水老的快,安全,你缺点水好。”
裴安诺伸手夺过水瓶,咕咚咕咚喝起来,被江从吾这么一搅合,裴安诺觉得好受多了,脸色不再黑沉沉的,闹了这么一出,两人大概都累了,很快睡着了,等她们醒来,车已经停在女娲门口。
江从吾走进办公区,发现自己的助理都不在,她正纳闷人都哪里去了,小何匆匆回来取资料。
江从吾问:“小何,大家都去哪里了?”
“你回来了,都跟着安平去做汇报了。我留守看家,那个,你们从东岳回来,怪累的,休息休息。”
江从吾顿了顿,问:“哦,我交给的你的实验进展到哪步了?”
小何支支吾吾地说:“停了。”
“停了?”
小何叹口气说:“实验耗材供不上了。”
江从吾问:“大师兄在吗?”
“在,在会议室,那个,你还是不要过去得好,好像是投资方来兴师问罪了,我刚刚听到有个女人吵得好凶。”
江从吾说:“小何,你手头没有急活的话,带着裴安诺参观一下,我忙完来找你们。”
江从吾交代完,往会议室走去,裴安诺跟上来,“我陪你去,舒心不好对付。”两人乘电梯上了二楼,往会议室走的路上,江从吾盘算着最坏的情况,她刚要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谈话让她收住了脚步。
“高总,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引入其他投资方,后面两期的投资就不再打款了。”
高行健说:“四十天前,第四笔投资款就该到账了,至今还没有到账,我们跟贵公司沟通过多次,一直没有结果。女娲的科研经费真的不能停,不得已才接触其他投资方,也请舒总监、裴总理解。”
舒心说:“华荣第四期款项我在协调了,前三期款项不是个小数目,这么快就用光了?高总,我想我们有必要审计一下,安平订购的设备,对于初创团队来说,太奢侈了,过多占用现金流……,如果你们违约引入其他投资人,我们只好法庭见了。”
会议室内双方争执不休,江从吾太了解大师兄了,她看得出师兄在强撑门面,安平瞒着她没有退掉检测设备,女娲的状况比她预想得还糟糕。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江从吾下意识地捂住牛仔裤口袋,手机安安静静躺在口袋中,裴安诺握着手机,怔怔地盯着屏幕,犹豫一下还是挂断了。
“谁在门外?”高行健浑厚的声音传出。
江从吾推开会议室双开门,“师兄。”
高行健点点头,“回来了,图书馆的那位,一直找你,你去找他聊聊。”
江从吾没有动。裴远尘和舒心看到裴安诺出现在女娲很惊讶,尤其她和江从吾一起出现。裴安诺的手机再次响起,她看都没看,直接关机了,裴远尘发现妹妹双眼红肿,明显哭过,但是情绪又很平静,他提议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继续,高行健也正有此意。
裴远尘经过安诺身边时说:“跟我来。”
裴安诺顺从地跟过去,兄妹两不知说了些什么,二十分钟后裴远尘回到会议室,亲自和高行健谈。
江从吾带着裴安诺在参观女娲,刚走了一半,她接到大师兄电话,“从吾,请裴小姐到停车场,裴总要回去了。”
“恩。”
两人从电梯出来,见裴总、高行健站在一楼的雕塑前闲聊,气氛随意融洽,没了早前的剑拔弩张,裴安诺磨磨蹭蹭地往前挪,江从吾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裴远尘也看见了她们,走了几步迎上去,伸出右手,“江从吾,久仰大名,幸会。”
两人握了握手,江从吾说:“裴总,幸会。”
高行健说:“今日裴总有事,就不留两位用餐了,改日再聚。”
裴安诺说:“我没事,我留下。”其他三人一起看向她,裴安诺继续说:“我喜欢这里。”
裴远尘盯着妹妹好一会儿,高行健猜不透发生了何事,索性没有接话,裴安诺没等哥哥开口,挽着江从吾的胳膊往门口走,“我饿了,你吃了我那么多蛋糕,该还了。”
江从吾说:“留下要干活,我这儿活多,缺人手。”
“我很贵的,你请得起吗?”
裴远尘无奈地摇摇头,说:“高总,给您添麻烦了,她闹够了,我派车来接。”
高行健微微一笑,“不打紧,年轻人多交朋友是好事。”
江从吾带着裴安诺去附近的小吃街,两人边走边吃,江从吾付钱,裴安诺吃,逛到后来,她俩逛吃,江为安付钱。今天,两人的食量出奇地大,从街北吃到街南,直到脚痛肚胀才罢休。回到租住的公寓,冲过澡,江从吾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查看邮件,“你先睡,我有工作要处理。”
裴安诺本来累极了,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江从吾转头说:“今天委屈一下,明天给你订酒店。”
裴安诺脱口而出:“我不去酒店,我就住这里。我吃多了,胃不舒服。”
江从吾指指床头柜:“同仁堂的大山楂丸,消食很好用。”
裴安诺找出一颗白色蜡封球丢给江从吾,自己也拿起一颗,挤开蜡封,闻了闻,伸舌头舔了舔,发现酸酸甜甜的,塞到嘴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恩,我的身份。”
“算是吧。”
裴安诺好奇地问:“什么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戳破?你怎么知道的?”
“别吵,快睡。”江从吾专注地盯着屏幕,写完一行,又删了,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辞。
裴安诺脑海里如过电影般,回忆自己和江从吾相遇、相识的过程,她突然坐起来,说:“天问二号,你需要天问的使用权限,在那之前,你就知道我是裴远尘的妹妹,是不是?”
“恩。”
裴安诺追问:“你查我?”
“那倒没有。”
裴安诺继续追问:“我才不信。”
江从吾摇摇头,揶揄道:“你傲娇的气质,不俗的谈吐,低调奢华的吃穿用度很难让人相信你来自工薪家庭。你们都姓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裴安诺没有深究下去,气馁地耷拉着脑袋,说:“我就说,不管我多努力,别人也觉得我是靠关系,不是凭实力。”
江从吾停下手里的工作,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很棒。”
裴安诺苦笑一下,“我更喜欢你说实话,和我抬杠的样子。拍我马屁的人多了,不多你一个。”
江从吾回怼道:“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律、努力,不选好走的路,偏选艰难的山峰攀登,你病得不轻。”
“你真这么想。”
江从吾点头,“你好吵,睡觉,明天要早起,帮我整理数据。”
“你真使唤我?”
“你说呢?你哥给女娲投了巨资,你是在帮你哥。”
裴安诺故意拉长语调,“好,哎,也不知道今天我哥和你师兄谈得怎么样了。”
“你知道?”
“明天见。”裴安诺缩进夏凉被。
江从吾跳上床,挠裴安诺的痒痒肉,裴安诺笑得喘不过气,“续约三年,会加大投资金额,下周签续约合同。”
江从吾长长舒了口气,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谢谢金主大人,谢谢金主大人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