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冰凑到江从吾身旁，低声耳语一番，江从吾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欣喜，蹭得一下坐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问：“真的？”

白如冰点头，“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新材料被烧毁很可惜，只要你安然无恙，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本以为失去的人，又失而复得却是极其难得的。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算扯平了。你好好吃饭，我还有个消息告诉你。”

江从吾接过饭盒，说：“这两周，一会儿如坐云端，如梦如幻，一会儿跌入深渊，我都怕了，要是坏消息就别说了，让我再高兴会儿。”

白如冰不再多言，把带来的换洗衣物挂到衣柜里，新购置的衣衫放在最上面，替换掉穿旧T恤、裤子。

江从吾突然开口说：“妈，女娲的经费估计要见底了，你能帮高师兄想想办法吗？”

白如冰边整理衣柜边说：“不是要见底，是早就见底了。这么折腾，哪个实验室能抗住。不过，在资金断裂前，又续上了，你们又躲过一劫。”

“又让你接济我们，破费了哈。”

白如冰停下手里的活儿，说：“你们已经进入超导研究的无人区，日后烧钱的地方更多，如果不能进行商业变现，或是寻找风投，女娲撑不了太久。靠我接济，只能救急。你们的目标是要攀登科研珠峰，你只负责花钱，从来没关注过钱从哪里来，如何赚钱……”

江从吾打断妈妈，“我怎么做，能让女娲经费充足？我们经费不足，常常拆了东墙补西墙，还拖欠薪水，也不是长久之计。”

“吸引商业资本。”

“啊？我不跟资本家打交道，我只跟企业家谈合作。”

“孩子气。金钱本没有善恶、好坏，全看掌握它的人怎么用。华荣集团的总经理找过高行健了，他愿意入资女娲，条件非常优厚。”

江从吾说：“条件一定优厚极了，都能请动你做说客。”

白如冰说：“裴远尘的条件打动了高行健，但是安平坚持要看你的意思。高行健很为难，所以来找我。我建议你接受，先活下去才能谈未来，才有机会逐梦星辰大海。只是裴总的附加条件有点出人意料。”见女儿看着自己，白如冰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她希望你不要为难梁佳佳。”

江从吾鄙视地思忖：果然是商人，永远逐利、算计，一点没变。

“妈，我要想想。”

夜深人静时，江从吾睡意全无，陷入思想斗争。自己最近遭遇的一系列事情看似偶然，实则不然，经侦队顺着线索侦查，发现女娲起火前，自己就被盯上了，每一次预谋不仅针对自己，还针对自己的科研成果。梁佳佳一次次被利用，才让对方有机可乘，一次次得手。要说梁佳佳是主谋，江从吾不信，梁佳佳胸大无脑，脾气比本事大，嘴比脑子快，策划不出这么缜密的行动。要说她被人利用，毫不知情，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想到女娲被烧，自己差点被携带剧毒的蜘蛛毒杀，新材料损毁，就恨得牙痒痒，轻松放过梁佳佳，的确心有不甘。

纠结、挣扎了一晚上，江从吾给大师兄发了条信息：我同意不追究、不起诉梁佳佳，但是条件要再开高些，就当是我委曲求全的补偿。

舒心坐在华荣集团会客室，等待女娲团队来签约。以往签约都是别人求着她，毕竟华荣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集团，现在倒好，被一个梁佳佳搅得天地倒转，自己反而要陪着笑脸，求着女娲同意华荣开出的优厚条件。舒心闭目养神，梳理和女娲打交道的细节，想再寻觅些筹码拿捏高行健，防止女娲抬高签约条件。她原本打算借着女娲起火，人心浮动之际挖走一批科研尖兵，人是挖走几个，都不是顶尖人才。接着女娲资金链断裂，她想借此机会入股女娲，对方开出的条件太苛刻，还是没谈成，泛海公司的白如冰出资，帮助女娲摆脱困境。舒心觉得自己和女娲八字相克，只要遇到女娲，没一件事情顺心顺利，中途又蹦出个梁佳佳，用猪队友形容梁佳佳都是侮辱了猪，裴远尘不惜代价地要保住梁佳佳，逼得投资部签下自己入职以来最“屈辱”的合同。

两方前期谈得磕磕绊绊，签约倒是顺利，双方举杯预祝合作愉快时，舒心话里有话地说：“跟女娲签约是我职业生涯中最亏本的买卖，但是我还是愿意和你们合作。”

高行健不动声色地说：“愿闻其详。”

舒心慢条斯理地说：“别人为了拿到融资，百般讨好华荣，只要钱能到位，什么条件都肯答应，拿到钱后，合约履行的磕磕绊绊，甚至吃相难看。女娲虽然难啃，在业界口碑良好，希望承诺的事情能守诺践行。”

高行健明白了舒心的言外之意，“放心，女娲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

安平不忿地回怼：“既然不放心，不然我们签个不追究、不起诉的附加条约。”

舒心没计较安平的冷言冷语，她早有心理准备，附加条约她是决计不会签的，签了岂不是承认梁佳佳参与过坑害女娲、谋害江从吾。

送走客人，舒心赶往总经理办公室，把刚签完的合同拿给裴远尘，粗略描述了签约过程。

裴远尘突然开口说：“憋了这么久，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舒心看向柳秘书，柳秘书努努嘴，示意她直言不讳，舒心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保住梁佳佳，就算她是华荣股东的独生女，代价也有点大，华荣卑微地像是乙方。就算江从吾是难得一见的科研人才，怎么好意思开出这么不平等的条款，华荣简直像在卖身，我们出资，科研项目女娲说了算，我们不能干预；女娲的专利和华荣毫无关系，我们还不能优先低价使用。”

舒心越说越气郁，裴远尘静静听着，柳秘书递上玫瑰养颜茶，舒心正好抱怨地口干舌燥，接过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裴远尘说：“知道你心里别扭，让你发发牢骚。至于梁佳佳，胡伯父已经狠狠训斥过了，周一她来办理离职。”

舒心听到能摆脱梁佳佳这个大包袱，心里乐得不行，“裴总，公司到处在传你和梁佳佳……，要不要澄清一下？”

裴远尘冷静地说：“流言蜚语是堵不住的，不用理会，做好自己的事情。你怎么看女娲？”

舒心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有点晚，合约已经签了，好与不好都要履约的，“女娲与我以前合作过的乙方相比，很不同。他们经常缺钱断粮，但不会什么钱都拿，什么钱都赚，很有原则。虽然是商业化的实验室，但是科研氛围浓厚，人际环境简单、和谐，每个人埋头做自己的研究，纯粹地像科研院所，又没有体制内冗长的流程、泾渭分明的上下级关系。我还挺喜欢去女娲坐坐，就是人家未必欢迎我。”

柳秘书嘀咕：“有性格有骨气。”

舒心踹了柳秘书一脚，“你哪边的？”

裴远尘点头，“常温超导材料可能研制出来了，还没有公布，至于为什么迟迟不公布，不得而知。看紧女娲，不允许其他投资方再介入。”

舒心瞪大眼睛，转而满脸喜色，“那我们岂不是赚大了，独家专利。”

裴远尘说：“这是能带领人类驶向星辰大海的技术。舒心你只负责给钱，少介入，少干扰研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