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府大门。
一身着绣有花纹四朵的暗绿盘领袍、头戴黑色漆纱幞头、脚蹬乌靴,面容刚毅、身材孔武、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下了驴车,在左右护卫下踏进大门。
此人正是濠州府判官汪元纲,沿路小厮丫鬟见之无不避让行礼。
汪元纲行至回房,在两名贴身丫鬟的伺候更衣洗漱,随后来到正厅。
“父亲。”
汪元纲长子汪宗鸿喊道。
“老爷。”
府内几名管事见礼。
在主位坐下,饮了一口茶水,汪元纲缓缓问道,“我不在这几日,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父亲,府中一切安好。”汪宗鸿回道。
之后,几名管事汇报了一些事情,皆是寻常之事,汪元纲听后便让他们退下。
待管事们走后,汪宗鸿开口道:“父亲,我听闻十余日前怀远、定远二县皆有暴徒攻杀士绅、残害百姓?”
“没错,不过都是些秋后的蚂蚱,翻不起什么浪,二县达鲁花赤领亲兵县兵,率县内城尹、丞等众,只数天时间便将暴徒镇压。”
汪元纲说道:“事后杀了数百人,悬其头颅于各乡各村,想必能狠狠震慑住怀有异心之人,短时间内二县不会再有反复了。”
“父亲。”汪宗鸿面露忧色,“近些年来本路时有叛乱,而临近的汝宁府、归德府、淮安路、扬州路、庐州路皆是如此,年年叛乱年年不停,前前后后杀了不下万人,可依旧如故。”
“加之去年大旱,更让许多人家破人亡,这各府各路都不太平静。”
汪元纲打断了他,“你想说什么?”
汪宗鸿看了看屋外,小厮护卫听不见二人谈话,犹豫良久后,在父亲凌冽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说道:
“孩儿听闻,民间有传言,言元朝...气数将尽。”
然父亲并未如汪宗鸿想象般发怒,反而平静的问道:“这话,你是从哪听来的?”
“从百姓处。”
“什么百姓,怕不是打着弥勒佛、定光佛之类的幌子,只会装神弄鬼、煽动人心之辈吧。”
汪元纲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吾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遍数历朝历代,除了秦、隋二世而亡之外,其余那些拥有中原、江南江北、川蜀等地的朝廷,哪个不是统治了三百年之久。”
“大元立国还不到百年,更别说还有比中原更辽阔的草原,疆域远超任何朝代,又怎会气数将尽?”
“所谓各地叛乱,不过些许疥癣之疾,各州县自己就能平定。”
“再者说,这天下有谁能挡得住朝廷铁骑,是那些拿着锄头木棍就敢造反的泥腿子?还是手无寸铁的妇人?”
汪元纲重新坐下,抿了口茶,“吾儿,为父比你看的更多,懂的更多,这天下,还乱不起来。”
“孩儿受教。”
“以后,莫要再与那些人有牵连,更不要被人发现。”
“是。”
正当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时,外面传来喊声。
“爹爹!”
汪家幼子跑了进来,看见兄长汪宗鸿也在,喊了一声而后跑到父亲跟前,“爹,你这几天去哪了,孩儿好想你。”
“哈哈,爹爹也想耀儿。”
汪元纲捋着胡须,笑呵呵的问道,“这几天爹爹不在,耀儿可有听话?”
“耀儿听话,每天都有跟着先生念书,前几日还和母亲去了寺庙为爹爹祈福。”
“对了,在寺庙外我还碰见了一个会讲故事的人,讲的故事可有趣了,我就求母亲把他带到家里来了,每天都会讲故事。”
“不过爹爹放心,孩儿没有荒废功课,都是拿平日玩耍的时间听故事的,母亲也同意的。”
汪元纲问道:“哦?是什么故事如此有趣,让耀儿连玩耍都不想了?”
“是一只猴子的故事,爹爹我给你讲好不好。”
“好好,你讲给爹爹听。”
汪家幼子讲的比较简短,一会功夫就把白越讲过的讲完了,见爹爹说故事好听,遂喜笑颜开,而后听话回去念书了。
等幼子离开,汪元纲问向长子,“耀儿说的那讲故事之人,是什么来历?”
汪宗鸿禀报道:“遣人问过,那三人是城东南二十多里的孤庄村之人。”
“三人?”
“是,三人自称是三兄弟,家中父母大哥皆亡故,家中无余粮,因此逃荒至城中。”
“前几日母亲携幼弟去於皇寺礼佛,在寺庙外碰见了乞讨的兄弟三人,因其中一人讲了个故事引的幼弟喜欢,便被带至家中做活。”
“还有呢?”
汪宗鸿迟疑道:“...没了。”
啪!
汪元纲一拍桌,斥道:“让你当家就是这样当的?连府中进了外人都不调查清楚,若是心有叵测之辈,岂不是将狼领进羊圈。”
“再有,若是普通村下之人,应大字不识,又怎会讲出那猴子的故事,难道你就不弄清楚其中问题所在?”
“孩儿这就派人去查清楚。”汪宗鸿连忙说道。
“吾儿,别看为父身有判官之职,可却万万不能有丝毫大意,尤其是这家中,更应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深渊。”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汪元纲揉了揉眉眼,“行了,我回房休息一会,你下去忙吧。”
“父亲保重身体。”
......
“二哥、四哥,今日我和你们一起去干活吧。”
这些日子轻松是轻松了,可闲不下来的白越都快憋死了。
身为家仆,除非小厮阿木领着去小少爷处,否则白越就只能在屋子附近活动,其余地方那都不能去,一旦被家丁护卫发现逾越的话,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所以调戏婢女什么的就别想了,白越自入府后,就见过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妈。
加上白天大家又都在忙碌,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这时代又没手机电脑,窝在屋里根本窝不住。
估计再这样下去,白越都快憋疯了,于是便想跟着他们去干活。
朱重六道:“五弟,我们是去打扫茅厕的,你能行吗?”
五弟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一点朱重六是知道的,担心他干不了这等脏活。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不就打扫茅厕嘛,交给我便是。”
白越不服气道,自己连屎尿都往身上抹过,打扫茅厕又算得了什么,自己是爱干净,但还没有那么娇贵,大不了打扫完多洗两次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