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
步伐轻盈,没有声音。
身影蹲下,那张脸靠近了师广新。
满脸皱纹,头发灰白。
但是,那双眼睛,鼻子,嘴巴,眼睛间距,那熟悉的五官,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起来。
“杀了你!”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师广新开始剧烈地喘息,不常打架的人都知道,碰到突然打架的情况,肾上腺素剧烈分泌,会短时间内很有劲,很有力,但是会张开嘴大口喘气。
太累了。
“贺章”把食指放在嘴边,道:“嘘!听,外面的声音。”
师广新听到了,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哭泣声。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师广新仿佛又被拉回到了多年的那个夜晚,青云门被屠杀。
他的好友,他的师尊,他的叔伯,都死在那个夜晚。
他只能无力的瘫软在地,他被师家保了下来。
但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是师家人,他哭着对父亲道:“爹,让我出去,让我去死吧。”
眼泪流下来,是咸的。
鼻涕淌出来,是咸的。
血液飙出来,是铁锈味的。
空气中弥漫的死亡的味道,是咸中有腥的铁锈味。
师广新最后只能哭泣,哭到睡着。
事后他对父亲说:“我宁愿你让我去死,也不愿意这么懦弱的活着。”
父亲道:“想死很简单,但人活着不能是为了死。”
他不理解,后来他理解了。
但是仇恨,他放不下。
那些仇恨在他随后的生命里,化为了他每一个夜晚的噩梦,让他朝不能食,夜不能寐。
师广新头昂着,像条愤怒的蟒蛇,伸着头,张着嘴,要咬断“贺章”的喉咙。
“贺章”轻轻的往后一躲,道:“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吗?”
“因为你姓师。”
师广新愤怒,但愤怒无济于事,他道:“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我会向你复仇,如果我杀不了你,我就杀了你身边的人。”
“知道利用师家的影响力,来威胁我了。”
“有成长。”
“但可惜,你不该威胁我的。”
师广新逐渐平复心情,他开始思考。
但“贺章”不能让他思考,道:“你应该问我,我为什么又来找你了。”
师广新道:“为什么?”
“你说呢?”
“掌门之位!”
“你想让方飞云上位?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贺章在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是这件事呢?再想想。”
“拜火教的宝藏?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是锦衣卫不知道的吗?”
贺章突然单手捏住师广新的喉咙,手上的巨力让师广新脸胀的通红。
“私藏魔教宝库钥匙,勾结听风阁意欲对抗朝廷。”
“这两条罪名,我可以杀你全家。”
师广新快要窒息了,他感觉意识在迅速流失。
贺章突然松手,师广新大声的咳嗽。
贺章抓住师广新的头发,像拎着一条死狗一样,想要将这个可怜的老人拉到门边。
“看看,看看又有多少人因你而死,看看他们的血,听听他们的哀嚎。都是你,都是害死了他们。”
耳边的哀嚎越来越大,有女人的,是平常伺候自己的下人,给自己端饭的,给自己端茶递水的,给自己洗衣服。
有男人的,好像是管家的哀嚎声,好像也有护卫的愤怒的砍杀声。
甚至是小孩的,师家的后辈,青云门的后辈。
师广新开始挣扎,双手,双脚,开始胡乱的抓胡乱的蹬。
“不,我不要看。放了我,为什么是我。放了我,放了我吧。”
师广新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他怕了,怕的像个孩子一样。
贺章突然怒吼道:“告诉我,是什么!”
“放了我,为什么是我。”师广新快要崩溃了。
“告诉我,告诉我口诀,你就可以去死了。”
“告诉我,你就可以解脱了。”
“上征碧落,下镇黄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四方妖魔,血肉白骨。为我信徒,圣火庇佑。”
师广新几乎是在情绪崩溃之间,迷迷糊糊的说了这段话。
说了这段话以后,贺章又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把钥匙给拿走了。
而后道:“你可以解脱了。”
第二天,师广新在师府门前被发现,其人疯疯癫癫,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解脱了,我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