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芹脸色冰冷依旧不慌不忙:“你懂什么!老实等着!”一旁同样焦急的张翠莲无奈地对郝春迎说;“那就再等等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太阳已经落山,一路奔跑不敢停歇的嘉征民终于推开了大门,气喘吁吁地对他们说:“人请…请来了。”
一身红衣,手撑红伞,齐腰黑发,脚下一双红缎面收头的布鞋,每迈出一步都发出犹如踩裂木板的咯吱声,等张翠莲看到红姑的全部面貌时吓得她差点叫出了声音。这哪是一个正常人的面貌,她的整张脸煞白犹如搓了厚厚的面粉,通天鼻梁上的眼角两边各用红笔画了一朵梅花,红烈如火的嘴唇微微开启漏出那如锅底一样的黑色牙齿。细如竹竿的双手交叉放在她高耸的胸口上轻言一声:“打扰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张翠莲提着煤油灯买回来蜡烛,她回过头突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的阴森且恐怖,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破院子此刻在自己的眼中却显得格外陌生起来,众人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嘈杂声,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屋子里那一身红衣的女人对嘉英施展着所谓招魂之术。
只见她脱下了自己的红衣盖在已经不醒人事的嘉英身上,嘴中碎碎念念吐出了一些神秘难以听懂的咒语,接着她撤步站在门前弯下盈盈可握的腰肢,开始快速甩动着头顶上的长发。随着速度越来越快,那长发被她甩动到如同一个快速旋转的黑色旋风,在众人眼前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突然,一声酷似女人妖魅的奸笑声从天而落,不止众人,就连正在施法的红姑也是一个站不稳撞到在了门上。仓促中她拢起凌乱的头发快速跑到院子里,定眼向屋顶看去,然而屋顶上却是漆黑一片寻无一物。嘉征民一身鸡皮疙瘩跑进屋子里从自己的提包里快速拿出手电,急忙照过去,接着整个人就吓到瘫软了。众人看清那是一只硕大的猫头鹰独立在屋顶上,嘴中吊着一只正在流血挣扎的老鼠,圆圆的头颅一双放着幽幽绿光的眼珠对着手电照过来的灯光不停转着。
红姑大喊一声:“快把我的包袱打开,从胡同口一直到门前挂满一十八对红纸人!”
张翠莲扑通一声跪在红姑跟前哭着祈求:“活菩萨,求你一定救救我的好儿媳呀…”此时的郝春迎如同被抽干了血肉,枯木一样站在原地眼睛直直看着屋顶上那只硕大的猫头鹰。就在他们手忙脚乱挂着那些红色纸人的同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嘉英突然睁开了双眼坐立了起来,她先是对愣站在原地的郝春迎笑了笑,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红衣,下了床慢慢走到方桌旁的一面圆镜前停了下来,拿起梳子对着镜子小声喊道:“春迎…来给我梳头…”
这时红姑一把拉住郝春迎对他说:“你别动!我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红姑一步步向屋子走去,接着屋顶上的猫头鹰又传来了一阵似哭泣似悲戚的渗人叫声,随之嘉英的身子一软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这时红姑才看清嘉英后头上那一处深深的伤口在不停流淌着鲜血,顿时手忙脚乱跪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呼吸时短时长,接着就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张翠莲见势不对,天底下哪有这种离谱的法事,对着自己的儿子大喊:“春迎呀!快推车子去医院!”
胡元芹再次上前阻拦:“你们要干啥!这是半仙在舍身做法别去捣乱!”郝春迎不顾胡元芹的阻拦,跨过地上装死的半仙,抱着嘉英往古林镇医院的路上狂奔。一直等到这娘俩带着嘉英出了门后,倒在地上的红姑才爬起来,对着二人埋怨道:“你们真是糊涂,你家女子这哪是没了魂儿,让我一个半仙咋去从阎王仙爷那里夺命?”
嘉征民咬着舌头颤畏畏地问:“红…红姑你说啥?”
红姑摇头道:“夜猫一笑二哭,你这闺女怕是要上路呀……”
张翠莲迈着急促的脚步紧跟在郝春迎的身后,颠簸的路面上嘉英再一次醒来,这一次她吃力地举起一只手掌不停对郝春迎召唤着,郝春迎气喘吁吁慢慢把车子放下,上前抓着她的手掌捂在自己的脸上,咬着牙对嘉英哭着说:“你别害怕,我带你去医院!”
嘉英擦去他的眼泪,缓缓拱起身子轻轻地说:“我的好男人你哭啥呢…这天咋都是红色的呢,春迎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哇…好好活着替我孝顺爹娘呀…”
郝春迎狠心把她扶平到了推车上,拱上肩带再次大步跑了起来,他边跑边喊:“你死了我咋活…嘉英你死了我咋活?我才睡了你一回啊嘉英!”眼泪顺着面前的风飘向了耳后绕着耳根流到脖间,他发疯一样奔着前方的道路奔跑着。
医院走廊里那盏昏黄的灯光下,郝春迎抱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嘉英放声痛哭,他张开大口吸进一口气对着嘉英的嘴唇慢慢吹着,脱掉上衣露出胸膛将她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口,不停摇晃着她的身体,只是那个疼自己爱自己的女人再也没有给他一丝回应。
张翠莲瘫坐在地上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不停用巴掌打着自己的脸自责道:“我的英英哇,娘害了你哇,我的英英哇……”
郝春迎怀中的嘉英就这样结束了她与腹中孩子的生命,留下来的是对这母子二人无尽的悲痛,回去的路上郝春迎双目无神抱着嘉英彻底没了方向,张翠莲跟在身后一边哭一边对着寒冷漆黑的夜空喊着:“我的英英回家喽,我的英英跟着娘和春迎回家喽…”